二

现在的状况真是糟糕得一塌糊涂。

不过现在即使是对旁人大喊“麻烦请让一让”也无济于事，基本没人愿意理会你究竟在这个吵闹的环境下究竟说了什么。我忍不住在心里想:即使在这个人类的科技发展得完全超出想象的时代，素质仍然是在人群中非常珍稀的品质。这么多年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不得不说这也是人类非常强大的一点。

我想深呼吸迫使自己的怒火平息下来，但涌入鼻腔的各色香水和汗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反而使我更加暴躁。正在这时我察觉到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并且把我向着人群流动的方向拉。为了防止自己摔倒发生踩踏事件，我只得顺着那只手牵着我的方向走。我感觉到这只手的温度低得有些怪异，被那只手触碰着的皮肤就像挨着冰块一样，正常人不可能在这么炎热的环境下仍然维持着这种体温。

仿生人。我的脑海中一下子蹦出这个猜测。仿生人的皮肤基本上复原了人类皮肤的触感和作用，唯一一点不同的就是，为了防止温度过高或过低而影响机械运作，采用了一种能维持温度恒定的材料。

仿生人不允许私自外出。我可不想将无端的麻烦惹到自己身上，毕竟如果他或者她，真的是未经允许出现在公共场合的仿生人的话，我待会儿也不用急着出去，自然会有穿黑色制服的警察先生请我去总部喝茶。

或许还能问问可不可以加冰。

我有点想挣脱他的手，然而从力量上我没有任何优势，其次人群过于密集，我也无法进行大幅度的动作。总之目前来看我只有一个选择: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仿生人扯着走。

我看了看在我四周的人，试图辨认出是谁在抓着我。这并不难，我很快就确定他是我前方那个黑色短发的男性——这是唯一一个发尖和鬓角的头发都干燥的人。

正当我想开口叫住他让他松开我的时候，我发觉我被带到了画展的入口，这里的人已经开始渐渐少起来了。然后他又带着我向旁边一拐，走入了一旁一个较为空旷的角落。我一头雾水，在我还没开口准备骂他的时候，他松开了我，并且指向左侧的一个小过道，开口说:“从那里可以更快一点离开这里。”

我:“？”

我问:“你有毛病？”

虽然是仿生人，但他很明显是属于较为高级的一种，例如说用于教学或者协助警察一类的高级智能仿生人，声线被处理得非常完美，听不出一点电流声。

他听到我的话很明显怔了一下。我仔细地打量起他，容貌自不必说，大多数仿生人都有着极其相似的长相和身材，就好比几十年前的人类商场里用作展示衣物的塑料模特一样。然而他的脸却和那些仿生人完全不同。要说让我去形容，我也不能具体地形容出那种感觉。那确实像是一张属于人类的脸，如果有人能像我一样站在他面前去仔细打量的话，一定会觉得这就是一个五官深邃长相俊朗的男性，或许根本就想不到仿生人身上去。

瞳孔的细节做得十分到位。他肯定发现了我的眼神一直游移在他身上。也幸亏他是个仿生人，大约也不会产生那种我是个喜欢盯着别人的变态的思想。

“先生，在公众场合这样盯着别人看可不是很礼貌。”

我挑了挑眉毛，回道:“没经过同意就抓住别人的胳膊然后把人带到另一个地方，好像也不是很礼貌。”

说实话，他的回应让我觉得很吃惊。语言和判断系统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仿生人很少，而且大部分都不会出现在公共场合。

“我叫Morris Payne。你好。”他伸出了手。

我心中了然。

然后忍不住感叹一下这缘分真他妈的狗血。

出于礼貌我也伸出了手，回道:“Lyon Hudson”

准备参加画展但又中途退出，结果在人群中被画展中画作的作者一把抓住带到别的地方并且还被善意地告知了出口在哪里，不管怎么想这件事好像都发生得有点过于玄幻。然而Morris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他再一次伸手指向那个过道，说:“从那里出去比较快，而且没有人。抱歉擅作主张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道谢还是直接走人。结果这短暂的犹豫被Morris捕捉到了，他见我没有反应，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再次开口道:“不如一起走吧，我刚好也打算离开。”

我并没有和你那么熟。我开始纳闷起来究竟是谁教给了这个半人半机械这么热情的待人方式。但是我确实能比之前更快地离开会场，这毕竟是件好事，于是我对他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跟在他身后钻进那个过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