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
只是，历劫时候的事情，他只隐隐约约记得一点点，记得曾有那么个女子，让他心动，又让他心碎。
他是做了什么？让她这般不安？他停留在她的梦中，继续跟着她。
那时一个白日。她身着一身绣着金丝线的藏青色拖地礼服，头戴银色凤冠，凤形的步摇雍容华贵。他看着眼前的美人，忍不住站起身，屏退了左右。他走到她身前，双手扶着他的肩膀，一前一后站在铜镜前。东华分明看到了女子眼中的忧郁，他觉得宋玄仁也看到了，但也许是他故意熟视无睹。
“你真美！”
“这衣服也过分华丽了一些。”
“这是你封后大典的衣服，配本王的王后，再华丽的衣服也不为过。对本王而言，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封后大典，是你和我的大婚之典。这是封后的礼服，亦是你的婚服，本王要让你过一个最美好最 难忘的大典。明日之后，你就是承虞国的王后，亦是我们新的开始！”
她哭了，一双含泪的眼抬起头来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轻触她的眼角，又轻轻捧起她的脸，“怎么了？为什么哭啊？眼睛哭肿了明天就不漂亮了。她终是没有忍住，一头扑进了他的怀中，默默地泪如雨下。
小白，你穿婚服真的好美。可惜我们的大婚之典我失约了，没能看到你穿着我亲自设计的婚服的样子。小白，等你回来，我要亲自给你穿上婚服，我要准备200套婚服，我们的。
到了一个夜里，他跪在他的面前。
“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本王冒天下之大不韪，封你为美人，为夫人，为王后，而你呢？你就是这么报答本王的？你就是这么对本王的？”
她哭得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应该佩服你，因为你让你我觉得我竟然连一个女人都得不到！本王的王后之位，都没有换来你的真心，甚至是你的良心！“
……
“本王不想再看见你了！”他叫人带她走，可她走之前，哭着对他磕了三个头。他听到了，就连东华在一旁也听到了，她的额头重重地砸在地面，发出沉重的声音。他忍住没有去看她，在她走出大殿的那一刻，他狠心对自己说，也许也是对她说：“以后亦不不必再相见了。”
走到殿外的她一口鲜血从嘴中喷涌而出，内官惊呼一声“王后！”他便又急急地奔了出来，揽她入怀。
高山上，悬崖边。她一身白衣，独自立在崖边。
她说她心里的人是叶青缇，可他知道她不爱他。她没有听他的劝解，就算他愿意给她自由，让她过她想过的生活，她也不愿和他重新开始。“为什么，为什么他死了你都不肯接受本王？！”
“王君，对不起，我辜负了你。这不仅仅是你的劫，也是我的劫！”说罢她转身跳下了悬崖。他奔过去想要拉住她，可只抓到一根手链，他发出绝望的嘶吼，眼睁睁地看着她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变成一个小小的白点，最终消失。他吐出一口鲜血，当下便晕厥了过去。
东华感到自己元神一震，揪心的疼痛向他袭来。
这就是我历劫归来流泪的原因么？小白，天命石怎会说我们无缘？连我的历劫之身，也只会傻傻爱你一人啊！这不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么？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在哪里，我只会爱你一个。
东华在梦中轻呼：“小白，你是因为觉得伤害了宋玄仁而心生郁结么？我知道你是在陪我历劫，这些都是为了我历劫而不得不做的。小白，我不会怪你，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你那么爱我，怎么会舍得让我难过的。所以小白，不要担心好么？”
不知道小白在梦中能不能感受到我的话。
小白的梦跑得很快，一转眼又来到新的一处。他认得那方冰雪天地，正是梵音谷。
她胜了，获得了宗学竞技赛的头名。她满怀兴奋地专门望向他所在的观礼台，想要得到她这个师父的表扬，但一回头，看到的却是他已经走下观礼台，抱着姬蘅远去，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她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赛场……
“小白，是我不好。那时我已经看出来是姬蘅在控制着小燕，我以为她是受魔气控制了，急着去为她消除魔气。小白，我这么说，你能听到么？”
她一身白衣，来到解忧泉边，此时姬蘅也来了。东华在一边看着，他从不知道，在小白进入蛇阵之前还有这么一段。
姬蘅说了什么？她让小白离他远一些，就算小白求她，她也不肯把本应是小白的频婆果分她一半。她说在他心中，小白只是他的一个新鲜玩伴而已；她一路跑开，跌跌撞撞摔在雪地上，那么坚强乐观的她，终是忍不住哭了。
这才是小白闯蛇阵的原因吧！“小白，我才知道，我竟然现在才知道！原来只以为姬蘅是因痴情而迷了些心智，却不想那时她便又如此恶毒之心了。这些事情，即便是后来在阿兰若之梦中，你都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我记住了，小白，等你回来，我一定带你同去，为你讨回这个公道。”
太晨宫中，那时他已经去了碧海苍灵。
重霖将那枚他用半心炼成的凤羽戒交给了她。“我妄自揣测，帝君这次是抱了赴死之心对付缈落，他不打算回来了！”
梵音谷结界外，她奋不顾身，由琉璃戒指引着，进入了结界，掉落入谷中。 后面的，就是他们并肩作战消灭缈落，那是他们共同的经历，这一次，他看得真切。她奄奄一息，在他的怀里，“答应我，等会儿羽化的时候，一定要牵着我的手。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想跟着你。东华，一定要牵着我的手。”他紧紧抱着她，说了一声“好”，他牵着他的手，两人终是倒下了。后来，她醒来，看着满天的浊息，知道他们还未羽化，她呼喊着“东华，东华，你睁开眼睛！东华，“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他还牵着她的手，”你千万不要睡着，你睁开眼睛东华，你如果现在闭上眼睛我会恨你！”他握着她的手渐渐无力地垂下，他的唇轻吻她的手，只留下一句“谢谢你，忘了我吧！”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她哭着，喊着他，可他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她哭得力竭，最终也晕倒了。
“小白，我说过，我到哪里都想要跟你在一起。小白，你是因为我说的话而不安么？我错了，我不应该让你忘了我，你得永远记得我，我们永远在一起的！“
又回到了太晨宫。那在床榻上躺着毫无生气的人，就是东华自己。床榻边，她穿着最爱的粉紫色纱衣，正把他的一只手，攒在她的手心，他看见，她的手背上，布满了可怖的黑色纹路，那正是秋水毒的症状。那么此时，应是小白已经将他身上的毒渡到自己身上以后，也就是她快到最后的时刻了。
她摩挲着他的大手，低声地喃喃，“东华，你能睁开眼看看我么？再不睁开眼，怕是以后都看不到了。”他在床榻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她俯下身，亲吻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她用她满是黑纹的手，轻抚过他的银发，她捧着他的脸，凝望着，很久很久。“东华，让我好好看看你，让我把你的模样，好好记在心里！”她捧起他细长的手，挨着她的脸颊：“东华，小白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也想走到哪里都带着你。可以不行了东华，我们两人，总要活下来一个。我是好不了了，我的眼睛留给你，让她默默地陪着你吧！这样，我们就随时都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儿子，为了你拼了命保下来的这四海八荒，你要好好活着！不过，我让折颜给你准备了忘情水，以后你便不会再忆起我，不会再有痛苦了……“
“谢谢你，东华，忘了我吧！”
她倒在了他的床榻边。
“不，小白，我不会忘了你！”
东华一步上前，摇晃着梦中那个晕厥的小白。
“小白，你醒醒！小白，我不要你走，你快睁开眼看看我，我是东华啊！”
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他抚摸着她的长发，他轻轻挠着她的耳垂，他的小白，最喜欢了。
“小白，你听我说，你现在很好，我也很好。”
“小白，凡间历劫的事，我记得不清楚，我更从来没有怪过你，我知道小九也是不得已的，那是历劫而已，我们要怪就怪司命好不好，等你回来我亲自请他吃可以掉毛的糖醋鱼好不好？”
“小白，我心中从来只有你一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小白，你乖乖的，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等你回来，好不好？你听到么小白？”
怀中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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