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何其?夜未央。有人思潮起伏,辗转难忘,久久不能成眠。
宁为玉"阿欢肯定生我气了,我明明就不是那个意思。"
宁为玉愁眉苦脸,不觉已在一个地方躺的久了,身子又保持着原先姿势未动,肩膀、脸颊和臀部,不可谓不酸。
这点苦处,召回了他的心神,他手一撑床,腰部扭动,转了过来,面庞朝向床外。
说来也巧,他方才转过身子,正犹豫要不要合眼,终于,在他眼帘蔽目之前,瞳孔骤然捕捉到了一抹白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宁为玉瞳孔紧缩,原本已经快要关闭的帘幕又被重新卷起,慢慢放大,直到将整个白影都收于眼底。
宁为玉"玉烟?"
宁为玉坐了起来,哪知,玉烟却先跪了下去,眼睫发颤,豆大的泪珠不可自制,一颗颗地全落了下来。
第二日,侵晨。
除了九思,济世堂所有人都跟着玉烟去了,直到再次看见狂性复发的顾铮。
玉烟"我们刚回来没多久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把他捆在椅子上,去找你们了。"
宁为玉试着给顾铮把脉,可手探上去的那一刻,冰冷刺骨,他一哆嗦,又撤了下来,一脸震惊。
宁为玉"他没有脉搏!"
空空忍不住吐槽,
空空"你是不是傻啊你?这顾铮都死了几百年了,怎么可能还有脉搏?"
宁为玉闻言一窘。这次便换岑欢替他施法,神色凝重,
岑欢"情况不太乐观。他已经与浊气融为一体,无能为力了。"
玉烟"那……"
玉烟睁大了眼,说出一个字后,眼中无声无息地流下两行清泪,在她脸上开出两道小溪,日光一映,灿灿生辉。
玉烟"我用我的灵气给他续命呢?就像古井给我续命一样。"
岑欢"不可。"
岑欢打消她这个危险念头。
岑欢"你已是妖,又与古井一脉同生,所以他能给你续命。顾铮虽然已经活了几百年,但他是人,是人的话,终究会寿终正寝。他这一天,已经拖了几百年了。"
顾铮"烟儿……"
玉烟"我在。"
玉烟将手放在他掌心里,就如当年那样。只是荒村依然,那个砍柴打猎,爱她护她的素衣男子,就要不在了。
顾铮"你不要难过……宁大夫、司马公子都是好人,你跟着他们,要好好的。我这糊涂了几百年,每当我想起我这些年干的事情,我都良心不安。死并不可怕,也许,到了我该赎罪的这一天了。假使当时,如那个大夫所言,我们两个没那么执着于生死,现在是不是已经轮回了好几辈子?"
说到这里,他嘴角上扬,终于开出了一朵微笑。
记不清,这是时隔几年的会心一笑了。
顾铮"岑姑娘,我虽然跟他那么多年,但是他的计划,我并不完全知道。我之所以不告诉你们,是因为我身上有一种诅咒,一旦说不出来,我就会遭到反噬……咳咳,不过现在罢了,我是一个将死之人。我曾经多年前,就跟着他到处种种子。"
宁为玉"种子?"
宁为玉奇道。
顾铮"人生在世,难免会有些因果循环。为了收集足够多的浊气,就必须由我们去加把火,所以,他就派我去找一切能发展成浊气的人和事,在他们心里种下仇、恨、怨、怒、嗔……这些种子,等它们成熟了,他便会让我去取。"
岑欢"这么说,陆府二太太的心结,丹青的妖法,还有胡婆婆的血馒头,素问的胭脂,都是所谓的种子?"
顾铮"是。每次快到成熟的时候,都会被你们发现,导致他给我的任务没有完成。但是他没有想到,玉烟被你们召唤过来,让他对我的控制出现了纰漏。这所有的一切,可能冥冥之中都有定数吧。"
空空"那,他是谁啊?"
空空再次把话题转到最最重要的地方。
顾铮"可男可女,可少可老,可虚可实,可人可妖……生于造梦,归于无相,是为罗睺。养心师这一脉,他的祖师就是造梦兽。为了让他觉醒,不但需要浊气,还需要清气为引。所以,他就带领妖怪攻打了画心阁。"
宁为玉"这么玄乎啊?"
宁为玉很是惊奇。
岑欢"此人一日不死,这世间,就一日不得安宁!"
这话说时,顾铮目光依次从众人脸上扫过,提醒道:
顾铮"他就在你们济世堂。"
岑欢"什么?"
岑话惊完,下意识看向了很是平静的陆小曼。因为她不知道,陆小曼早已掌握了这个重要信息。
陆小曼"你看我干什么?"
岑欢不答。宁为玉问顾铮,
宁为玉"那他是哪个?"
这下,全场焦点,再次成为顾铮。
顾铮"他就是……啊!!!"
顾铮突然大叫一声,身子后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角有滴滴答答的鲜血流出,在他白净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殷红。
罗睺(九思)"你他妈找死!"
西壑,一人黑衣飘飘,威风凛凛,脸上,终于没了那青铜面罩。他掌心放着一灰色蝴蝶,看了一会儿,勾唇而笑。
罗睺(九思)"想跟我斗?哈哈哈……"
说到这里,他好像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眼神向下,停在掌心之时,凝结成冰。
不由分说,他猛地攥紧拳头,半晌才松,手指轻轻一捻,再一吹,一具小小的躯壳无所依托,晃晃悠悠地落到地上,命数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