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Chapter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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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瑶，你疯了！”

苏幼微的声音带上了几分颤抖，单薄的双肩跟前不久的落叶似的在风里打颤。

她那一双小鹿似的双眼此刻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洁白的下巴微抬，眼眶周围带了几分孱弱的薄红，显得格外楚楚可怜，再加上那尖锐的声音，便更似被人欺负狠了似的。

恨不得……

恨不得叫她真的哭出来才好。

我不合时宜的走了下神，但我相信武瑶那个家伙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

哪怕她这会刚因为生完孩子，脸色有些惨白的靠在床头，但我仍然从她躲闪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决然。

武瑶穿着病号服，本还算是丰腴的身子经过这么一遭也显得有些弱不禁风起来。

她不肯看她。

只是偏着头，下颌线流畅，唇角紧绷的有些僵硬。

她动了动红唇，蝶翼似的睫毛一颤过后，才缓声道：“我没有疯。”

她声音很轻，开口前甚至不动声色的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最后才在一次长闭眼后低声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她是你的孩子，她应该跟着你姓。”苏幼微秀气的眉头紧蹙着，她穿着的是我先前就格外看好的国外秀场上出现过的一件纯白针织紧身毛衣。

毛衣的衣领很高，堆叠在她细白的脖颈上。

白色本是不那么好驾驭的，但凡肤色稍微深一点，便会被衬出十分那么多。

但好在苏幼微的皮肤很好，气质也跟这一身白格外温和，温柔纯净。

哪怕这会不解到了极致，也只是将各种情绪杂糅在胸口，不叫这些不安分的小家伙跑出来，只能从那被毛衣勾勒出的雪峰起伏的频率来看出一二。

苏幼微的眼里蓄了些水光，波光莹莹的，任谁被那双眼睛一瞧，都会忍不住将自己的整颗心捧出来，叫她好好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满心满意的装着的都是她。

叫她听一听，这胸腔下的每一次跃动都是为她而舞。

苏幼微抽了抽鼻头，吸了一小口气，阳光从她的睫毛落下，唇角有些干，她下意识的探出了一点舌尖滑过。

武瑶的脑袋微微用力向后靠着，她纤细的脖子一只手就可以掐住，凸起的喉骨微微滚动。

武瑶崩溃似的将右手手背抵在自己的眼睛上，声音再也无法抑制不住的颤动起来。

“可她也是你的孩子！”

“我……”不给苏幼微说话的机会。

武瑶几乎要喷火似的愤声道：“难不成要让她姓周吗？！”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以来，两人都仿佛是心照不宣的将那个人的人名字绝口不提。

直到现在。

她们无法否认，那日的意外。

这个孩子从来都不是带着所有人的期望出现的。

若是重来一次，苏幼微不会后悔，武瑶也不会后悔。

但是那个人永远都是横亘在她们之间的一座大山。

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避开。

苏幼微的眼瞳微微收缩，紧接着睁大，她辩解道：“我没有！”

教养良好的武瑶在吼出那句话的时候便后悔了，仿佛抽空了所有力气一样，她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声音也变得疲软无力：“你没有？是的你没有。”

“你只是始终都没有放下他罢了……”

武瑶的声音到最后几乎只剩下气声。

苏幼微如遭雷劈似的倒退一步，她垂着下巴不断的摇着头，嘴里一直小声重复着：“我没有……”

没有什么呢？

是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还是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亦或是从来就没有对这个有这那人血脉的孩子存有一丝丝的惦念？

武瑶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似的，狠狠扭做了一团。

她自小长在那个没有丝毫人情味的深宫之中，身边永远恶狼环伺，没有人教过她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更别提告诉她单恋一个人的滋味是如此的苦涩。

即便再怎么用力的呼吸，肺部都像是不听使唤了似的，感受不到一丝的氧气。

武瑶喉咙里涌起一股腥甜，这样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耳朵里几近失聪，一瞬间什么都无法听到，耳边“嗡嗡嗡”地像是环绕着无数的苍蝇蚊子似的。

终于武瑶猛地向一旁侧了过去，开始大口大口的干呕起来。

空气忽然就流通了起来。

苏幼微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完全没有丝毫印象。

等她喘息了好半晌，抬着一双赤红的双眼看着我的时候，我才举着双手很无辜的回答她：“跑掉了。”

我不算清楚她们二人之间的纠葛，哪怕偷着闲将原著重新翻阅了一遍对于她们之间感情的描叙也寥寥无几。

从那浅薄的几段描述中，哪怕是作为想象力丰富的写手，我也没有丝毫的把握能将她们的一切都猜个完全。

我不知道开头，也不知道经过，唯一的结论就是武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对苏幼微情根深种。

说是见色起意也好，说是蓄谋已久也好。

总之那昔日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这会儿也跟个凡人似的彷徨无助。

“你怎么让她跑了。”武瑶嘴巴从来都不肯服软。

我耸耸肩道：“那我也得有本事拦得下她啊。”

我真的很无辜，被夹在这两人中间，就跟个夹心饼干似的，这滋味可不好受。

我又说：“不就是给小家伙起个名字，你怎么偏想让她跟苏幼微姓？”

对于我而言跟谁姓好像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这一点对于武瑶来说却好像有些格外的不同。

说道这一点，武瑶有些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似乎是在思索这件事情要不要跟我说一样。

我的耐心一向不错，干脆坐到一边摸过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拿起小刀削了好长一条都没有断掉的皮。

我刚将一个苹果削好，武瑶就开口了。

我正好咬了一口苹果，听她说。

“她没有亲人了。”武瑶缓缓开口，“我们离开的时候她相依为命的爷爷就已经去世了。”

“凡人的寿数并不长，苏幼微这些年总是在一个劲的追逐……那个人的脚步，等到她收到她爷爷的消息时，老人家已经下葬很久了。”

“那日是我陪她一起回去的……”

大周王朝的风景或许是要比外面的好上许多，尤其是在吞并了大武之后，经过长年累月的休养生息市井也变得繁荣起来。

但是武瑶和苏幼微都没有时间在这里停留多久，一路上风驰电掣的赶到了郊外的一处高山之上。

山很陡峭，若是实力低微的人都很难爬的上来，但两人不过几个瞬息便蹬上了山顶。

山顶不大几步路就能走个完全，正中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苏幼微爷爷的名字。

那日的风很大。

大到连一向坚忍的苏幼微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的哭声是很细小的，哪怕武瑶站在她的身边，若不是有一身实力傍身，都几乎听不到对方已经错乱的呼吸。

“那是她第一次抱我。”武瑶眼神变得柔软了几分。

苏幼微将额头抵在了武瑶的肩头。

“她说：不要看我。”武瑶的声音平缓，“过了一会她又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了。”

武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那种心情。

是同病相怜吗？

当初在混元天第一次听到这个跟自己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草根少女的名号时，她就忍不住对她投去了好奇的眼光。

在几次的接触下，武瑶心里清楚这个姑娘跟自己是同一类人。

但又不全一样。

她坚忍，似春天里的野草一般生生不息。

她是充满活力的，武瑶无数次的向对方递出善意的柳枝。

但好像因为远在大周王朝的那条废龙，这个姑娘对自己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

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向来骄傲的武瑶是不屑于去做的。

她对她的误会好像有些大。

武瑶心里其实是有些委屈的，有些事情若是她一早便能决定，她情愿从来都不要降生在武家。

可偏偏是因为降生在武家，才让武瑶跟苏幼微的命运有了那么几分的交织。

好似命运跟她开了个玩笑似的。

经历了这么多，苏幼微才肯稍微对她敞露这么一点情不自禁的失态。

在她的面前，苏幼微似乎从来都是无法彻底打倒的。

但此刻，瘦弱的人如无根浮萍似的倚在自己肩头，微微颤抖着，指尖以乞求般的姿态捏住了自己的一点衣角。

虽然只有一点点。

但武瑶仍旧感受到了。

她在向自己示弱，她的脆弱，她的柔软都在这一刻尽数展露了出来。

像是抓住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似的。

她在乞求她的垂怜。

武瑶的心都在颤抖。

但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要不要回抱过去？

武瑶在心里思索，可是万一吓到她了怎么办？

武瑶犹豫了。

山顶的风仍旧很大，吹乱了两人的发丝。

“我说：我的父王是被我亲手所杀，我也没有亲人的。”武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人都傻了。

她这么这么……

用现在的话来说，这么直男的吗？

“你是在跟她比谁更惨吗？”我满脸的问号。

这种时候难倒不应该是，相互抱着互诉衷肠然后圆满的在一起才是正常套路吗？

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这莫不就是我总是扑街的原因？

武瑶忽的掀了掀嘴唇，唇角勾着：“可是她笑了。”

她的眼中也溢出了点微光出来。

苏幼微忽然“噗嗤”笑出了声，绵软的一拳砸在了武瑶的肩头，然后用微哑的，小白兔似的嗓音软声道：“你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啊……”

武瑶也笑。

“你看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孤单，一样的被世人厌弃，所以这样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在一起，相互扶持呢？

武瑶心想，也许就是在那一日，些许的关注累积终是汇成了汪洋大海。

最后即将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