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刘沉香再醒来，睁眼看到的便是通天那张俊脸。

　　通天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几眼，把这残余的魂魄放到了一边。

　　“是你？”刘沉香晕乎乎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眼前这人可不就是昆仑山上那人？一看到这人毫不费劲就将自己拂至一边，再联想到昆仑山上那让他无力反抗的威压，他从心底里生出一股警惕，但好歹记得这人是惹不起的，总算悄悄往后退了稍许，看在通天眼里，成了向他示弱的姿态。

　　他轻轻拨了一下掌心的玉瓶，瓶子里面正是从刘沉香身体里□□的一丝黑气，垂眸想了一会，他才抬起头来，把手中玉瓶抛向刘沉香：“这东西，从哪来的？”

　　刘沉香下意识接住了那玉瓶，往里面一看，脸上微变，哪怕他已经是有意克制了，可是落在通天眼中，心中的某些想法便得到了验证，霎时眸色便是一沉。

　　刘沉香面对通天的质问，闭口不言。通天妙目盯着他，一丝属于圣人的威势释放出来，刘沉香差点没一下子跪下去。

　　“你是……”沉香不敢置信地瞪着双目，他看着眼前好似印象中九天之上的神明一般的人，心里冒出了他认识这人以来最大的怀疑。

　　“上清。”通天没有跟他绕来绕去的心思，淡淡吐出两个字。

　　“上清通天？”刘沉香的面容扭曲了一瞬，硬生生又摆出了一副正常的样子。

　　通天并不计较他的不敬，微微点了点头。

　　刘沉香沉默，但通天并不觉得他时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他探究的眼神落到刘沉香身上，轻笑一声：“很意外？怨恨我对你的惩罚？”

　　他根本不在乎刘沉香给没给他回应，接着说道：“说说，这东西哪来的？”

　　“三魂七魄，如今少了一魂一魄，想回去吗？”他浅淡的目光落在刘沉香身上，看到这方才还在脸上写着不逊的年轻人一下子乱了心神，在心底嗤笑一声。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它给了你什么？修为？境界？还是所谓的真相？或者更有诱惑的？”他轻描淡写招来刘沉香手里的玉瓶，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直入人心。

　　刘沉香动了动嘴角，没说话。

　　“你最近修炼是不是觉得灵气不继，道心不稳？”通天继续维持着不咸不淡的语调，好像说今天天气不好一般正常。他瞧着刘沉香因为他这话，心神更加动摇，再烧了一把火，“开天神斧可不是这么好拿的哦！如果不是那东西，光是反噬就足够让你魂归黄泉，既是如此厉害，它为何要附着在你身上？你可是天命之子？是跟脚过人？还是大德加身？除了一个被你鄙夷的玉帝家亲戚的身份，你还有什么特殊的？”

　　刘沉香彻底呆住。

　　“刘沉香！”通天厉声一喝，镇住他因震惊而不稳的魂魄。

　　“是灵山……”他下意识吐出了这话，但话音未落，天边先响起了闷雷。

　　通天抬眼一看，混不在意挥散了天际的雷云：“雷劫不下紫霄宫，天罚也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倒不像说多么严重的事。也是，他最多不过是惊讶了一下刘沉香居然对灵山二人立了天道誓言罢了。知道了怎么回事，他心里反倒要轻松多了，至少不是他想的最糟糕的结果。

　　他当做没看到刘沉香听了他的解释之后，脸上来回变化个不停的神色。紫霄宫啊！多少年没出现在苍生耳中了，如今看来还有许多人记得这个名字，挺好。不过他不需要刘沉香知晓他的感慨，挥了挥袍袖，让他哪来的回哪去好了。

　　不过，他总算还记得在昆仑雪山上拜伏的小狐狸。他分了一丝神念跟着小玉。小玉抱着被雷霆劈下而昏迷过去的沉香，已是悲恸，一见他悠悠醒来，忍不住喜极而泣。刘沉香好像做梦一般看着她，又想起方才魂游天外的情景，心神剧动之下，喷出一口淤血。

　　通天摇了摇头，对这两人已经是失望透顶。他也没心思再去看这对小儿女的八卦，从刘沉香神魂中拔出了那一丝黑气开始，他的心思就落到了别处。

　　他想到了很多，但是第一时间想起的绝对是被他小心翼翼隔绝开的一团气体，就盘踞在他丹田处的催命符一样的东西，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身上附着的黑气竟跟刘沉香身上的一模一样。这个认知让他心惊，好险没有失态。

　　出现在普通修士身上的黑气出现在圣人身上？还是出现在圣人身上的黑气出现在普通修士身上？

　　刘沉香的性子本来就是被压着长的，长偏了并不奇怪。他桀骜，心怀怨恨，偏偏他的眼界只能看到那么点东西，做出什么偏执的事都不奇怪，哪怕他为了所谓“报仇”和“反抗”，想要杀了他地亲舅舅杨戬，想要打上南天门，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敢在圣人面前大放厥词的，就不是没眼界和没脑子能解释清楚的了。

　　他想起了那阴魂不散的黑气出现在自己丹田时引起的一系列反应，如果不是鸿钧的提醒，连他自己都毫无知觉，这对圣人来说，不可思议，更是可怕。连日的情绪暴躁，心思愈发阴沉，行事固执，他都以为是自己经历巨变之后，心绪上发生了变化，哪能想到那么多？况且他自己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最多只是觉得心情不好罢了。

　　不只是他，连同老子和元始都是如此。这是他知道的圣人里面中招的，可是如今，他多想了一点。想到之前和女娲和西方二人的见面，他微微眯起了双眼。

　　如果，所有的圣人都中招的话……

　　谁能这么做呢？天道？鸿钧？

　　实话实说，一开始他就想过鸿钧。可别说什么师徒之情，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通天会理直气壮地跟任何敢这么质疑他的人说这是两码事。就是如今，他跟鸿钧的关系无比亲密，关涉到这种问题，他依旧不会客气。谁叫鸿钧真有那本事？不往他身上想一下才是不正常吧？

　　说句让彼此都不那么愉快的话，鸿钧的圣人徒弟们个个都是不安分的主，也不知道这根源是不是出在鸿钧身上，有其师必有其徒；还是正好是这样的性格，才叫鸿钧看中了。据通天所知，老子一直在研究对圣人有效的丹药，撇开兴趣爱好和不服输这种微不足道的小原因，最重要的理由绝对是殒圣丹。就算鸿钧轻易不会对他们如何，可他们都不愿有一个不定时的隐患埋在自己身上。

　　哪怕是通天，也不止一次打过这个主意，奈何他在丹道上面的确没有老子的天赋和耐心，只能捡个帮忙试药的活儿。即便他不经意间知道了，殒圣丹对丹田里面的黑气有压制作用，他也没有放下过这个心思。

　　如今，他跟鸿钧的关系非同寻常，他不是没想过是不是可以求一下鸿钧，他有五成多把握，只要他不依不饶磨鸿钧一段时间，想来也能得偿所愿。但他愣是提都没提过这事，仿佛已经把那段让他痛苦的记忆完全封存起来。而鸿钧也跟他心有灵犀，从来不主动说起哪怕只言片语。通天不知道鸿钧怎么想这件事，只是他自己在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