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圣人对天地变化自有玄妙感应。

　　自别了昆仑之后，通天隐隐之间感觉这天地之间有什么变了，连带着心绪都不自觉的一松，好像停留了多年的境界都似乎有了提升。他心有所感，抬手掐算起来，但就在他开始演算的一瞬间，天机蒙蔽，天道归隐。

　　他立时就慌了，不染尘埃的圣人额上几乎要流出冷汗。要知道他是在紫霄宫算的，圣人都知道，道祖所在的紫霄宫是距离天道最近的地方。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想到了一回到紫霄宫，二话不说就跑到静室闭关的鸿钧。

　　比起天数有异，他更愿意去相信这是鸿钧弄出来的动静。如果不是鸿钧出手，他根本不敢想象这等异状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不是对他，也不是对芸芸众生，而是与天道关系最密切的道祖，鸿钧。

　　从很久以前开始，从鸿钧有意无意不断向他透露的蛛丝马迹中，他就意识到了，鸿钧与天道之间，迟早会有一战。

　　他努力从鸿钧闭关之前的状态中寻找着支撑自己论断的痕迹。鸿钧的表情一如往常的平静，没有一点深沉或慎重之感，这表示他是胸有成竹的吧？这表示他一点事都没有的吧？不然他如何做到那般不动声色，如此放心我一个呆在这紫霄宫？

　　可是越是这么想，想得越是多，他就越发觉得慌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鸿钧在他心中已经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地位。好似记忆在重新放映了一遍一样，他脑海中浮现了从洪荒伊始，第一眼看到鸿钧的画面，然后不由自主地出现了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好的，不好的，有师徒相处，也有情人之间的亲昵相谑，一幅幅画面走马观花地在他脑子里划过。

　　通天蓦地一惊，原来自己竟然已经沦陷至深。从来不想依赖谁，只愿身一人仗剑洪荒的他，竟然对鸿钧依赖至此。没错，鸿钧是比他聪明，是比他厉害，强大如鸿钧，越是靠近、越是了解，就越明白他的深不可测，那个人，不只是有深如寒渊的眼神，还有浩瀚如宇宙的智慧。但这都不是通天折服于他的原因。通天默默思考起这个严肃的问题。不能不说，是鸿钧看似不着痕迹，其实是怀着滴水穿石的大毅力让他一点一点沉沦，最终让他心甘情愿走进自己的羽翼之下的。自负如通天，曾经也是一个目下无尘的圣人，但他现在是一个拜倒在鸿钧道袍下的圣人。

　　此刻，他站在紫霄宫的大殿之前，前方是万千变化的云海奇观，只要向前俯视，以圣人的目力，可以穿透三十三重天的阻碍，看遍众生百态。身后是巍峨庄严的紫霄宫殿堂。不知道鸿钧久居紫霄宫闲来无事，万万年间是否也会像他现在这样，站在同样的位置俯瞰苍生。他突然间生出了无穷的意气，好比当年还不是圣人的时候，坐在紫霄宫的蒲团上，仰视着高高在上的道祖一样。当年他是如何想要成为圣坐之上的尊神的，现在就是如何想要真正介入鸿钧的世界的。无论是并肩而行，还是紧紧跟随。

　　他突然想要站在鸿钧身前，为他遮风挡雨了。而不是甘心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受他庇护。

　　成圣千万载，竟又久违地起了雄心万丈。

　　这一次，是为了他的师尊。换作以前的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世事无常，连圣人都不能预料到未来到底会走向何等诡异的方向。

　　通天越想越出神，竟是着了魔一般，痴痴地望着一处，入了迷。以紫霄宫的大殿之前，他站着的地方为中心，一阵强烈的威压平地而起，一下子冲破天际，向四周辐射开去，玄之又玄的感觉涌上心头，伴随着心头感念，圣人身上独有的紫气弥漫而出，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周身气势节节攀升，眼看就要到达一个恐怖的临界值，哪怕是在紫霄宫这个远离天劫的世外之地，尤可看到外面积蓄的闪电与雷云。突然间，通天好像一下子从一个玄妙的境界中醒来了一般，妙目一睁，神采四溢，周身的气势凝而不散，威严更甚，随着他举手投足间的一举一动，周身好似有无数的玄妙至理环绕身畔，直至他平复神念，收敛威压，周围巨大的波动才平复下来，天外的雷电好似收到了指令一样，刹那间一齐隐没不见，天边竟出现了五彩祥云，千条瑞气，天外好像有神圣之声传来，落入天地之间每一个生灵耳中，那一瞬间，凡是有智生灵，冥冥之中都仿佛与天地有了感应。

　　圣人顿悟了！

　　三十三天中的几位圣人同时冒出了这个想法。到底是谁？顿时一个个各显神通，纷纷掐算起来。

　　看到结果的那一刻，平静如老子元始，不动声色的脸上同时起了波澜，女娲真的没想到她这位师兄竟然在这短的时间里连有际遇，但是想起通天跟道祖的关系，惊讶荒谬过后又是颇感理应如此的释怀。西方两位圣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可是立刻又划过一丝担忧。

　　“师兄，通天这好像是第二次顿悟了吧。”准提捏着手中念珠，看向接引。

　　接引宣了一声佛号，点头道：“着实是非同一般的际遇，我等六人中好像只有他一个吧。”

　　准提视线投向紫霄宫的方向，似乎要把洞穿三十三天一般，紧了紧手中的念珠，沉默了良久。

　　接引看罢，叹了一声，似有怅然：“到底是三清。”

　　准提低下头，看不清神色，道：“吾等还是走好自己的道。”

　　接引看了看师弟，道了一声：“吾道不孤。”又归于沉寂。

　　通天完全清醒过来之后，来不及察看因为一时顿悟而引起的一系列变化，也未曾察看自己的境界到底提升了多少，第一时间就往鸿钧闭关的地方过去，直到看到静室那边依旧一片平静，丝毫没有被波及到，这才放下心来。他自然知道鸿钧闭关不然不会没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即便鸿钧当年顾及到紫霄宫一园子的花花草草，定下了规矩，从此天劫不下紫霄宫，他依旧怕得很。

　　万一因为他的缘故而影响了鸿钧，那可真是追悔莫及，不是万死不辞可以挽回的。

　　这次顿悟，可以说让他的境界上了一个小阶梯，对于圣人这等层次而言，一点点的进步都是十足的惊喜，来之不易。通天自然是欣喜的。特别是发现自己对天地的感悟和天道法则的领悟更上一层楼之后，他满怀期待再起掐算起来，但是结果更让他忧愁。他的境界已经比之前更为高深，掐算的结果竟然与先前没有任何区别，这颗如何是好？

　　正在发愁的时候，他突然心念一动，收到了女娲的传讯。

　　女娲？这可不多见。虽说师出同门，但是他们关系只能说一般，女娲跟元始关系倒是不错。

　　不过转念一想，他倒是明白了。怎么说都是圣人顿悟，动静怎么会小？那几位恐怕全都知道了，女娲或者其他人对此起了好奇探究之心也不奇怪。

　　就是不知道这是女娲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了。

　　只不过是谁的意思重要吗？反正他通天如今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的，还怕他们怎么的？

　　退一万步说，哪怕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别忘了他上头还有个鸿钧呢！

　　师尊啊师尊，你可千万别一闭关就不出来了，要不有人欺负你宝贝徒弟看你怎么办！

　　在我保护你之前，你可得好好护着我呢，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