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日子在东华想尽办法要接近元始和元始毫不留情地无视东华的循环中悠悠流转。两个人都十分默契地放下某件事情不提，虽然做不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他们都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东华却不在乎元始的冷淡，他孜孜不倦地以十二分的诚意去纠缠着他，刚刚好的恰当距离，不会叫人生厌的热度，更一点都不曾疏远。在不知不觉间，可能在当事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亲近了不只一两分。至少东华本人是这样觉得的。他看着远远在一边打坐的元始，眼角不自觉地含满了春风春雨般柔和的笑意。元始从修行中醒来，马上就察觉到那道久久不去的目光，深感无奈，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轻轻站起，颀长的身影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东华看他走来，恬静的目光有了变化，好像有一颗平静的水面有一颗凝聚已久的水珠悄然落下，泛起了一周浅浅涟漪，悄悄荡漾开去。穷尽整个天地也难寻的美好。可东华眼中却很快浮上了一抹憾色，沉敛了目中流转的风华。

　　“有人来找我。”他对元始说道，“你要不要回避一下？”脸上带笑，神色却十分认真。

　　元始看着他，给了一个略带好奇的眼神。

　　“那小子是个……爱美色的，我怕他看上你。”东华嘴角噙笑，眉眼弯弯看着他。

　　元始：……

　　日常调戏成就达成！

　　元始掠过一个风淡云轻的眼神，权当没听到这句带着几分调侃与挑/逗的话。

　　东华略感遗憾，却依旧心满意足。毕竟从一开始的冷眼想看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了呢！他觉得这已经是极大的进步，简直是胜利的曙光了！

　　元始并不想跟他说话，连眼神都吝啬给他一个。两人的关系已经陷入了一个奇妙的境地，不温不火，不远不近，处于一个恰恰好的平衡状态，至于结果如何，端看最终会倒向哪一边。

　　东华十分安静地坐在元始身侧，等着他说的人到来。

　　大概正午时分，安静坐着好似参悟一般宁和的东华张开了双眼，看着远远向这边走来的少年，不，不应该再称之为少年，经过记载光阴的磨砺，眼前的人已经成长为一个足够刚毅的男人。棱角分明，眉目有神，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意气风发的味道。一点也不像当初认识的那个苦大仇深的青涩少年。

　　东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对方也在注意着他。随着他一点点靠近，心中的惊讶也不断放大，这么多年了，这个人……还是如此丰神俊朗、眉眼如玉的风华，不，看他眉目之间的点点笑意，竟更是见之难忘。他只是看了两眼，便微微垂下了眼眸，此人看上去还是如此高深莫测。本以为自己这几年的磨练受益良多，进步飞快，就算不能比肩，也能窥视一二对方的境界，谁知道还是如一潭深水一般，看不到底。那一瞬间，他对自己产生了疑惑，这些年在昆仑山日复一日的经受严寒、勤学苦练算得了什么呢？掌执神器，造化无穷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尽管面色不改，可双手忍不住在袖中轻轻紧握。待平定了起伏的心情，再抬眼望去，他突然发现，眼前哪里只有一个人？在东华身侧坐着的男子，白衣胜雪，渊渟岳峙，这样的人物近在眼前他竟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这怎么可能！

　　他心下暗自警醒，暗暗骂了一声轻狂。收起了肆意的目光，眼中带上了几分慎重，小心地再次打量着眼前这个全然陌生的人，不看不知道，这一番打量之下，他顿觉此人神秘莫测，世间少有。看不出修为，就像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但他深知，此人怎么可能会是凡人？区区凡人，哪能在东华身边，与他平起平坐？若是凡人，怎能给他这般感觉？虽无修为，也不见一丝威胁，却威仪自显，端凝自生，特别是一双妙目向他看来，那一刻，他感觉在自己面前的就是整个巍巍昆仑，无尽的磅礴气势以及……入骨的寒意。而他在这人面前，竟如尘埃砂砾一般渺小。

　　他心中顿时升起了深深的忌惮，随之而起的还有铺天盖地而来的无力感，那深刻的防备还未生出半刻，就好像冰消雪融一样被瓦解得干干净净。

　　这人，惹不起。

　　“这不是沉香吗？”东华看着他们两人的对视的瞬间，才悠悠出言打破了那悄然而起的沉默，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来人，手里还拈着一片树叶，莹白的指尖灵巧地把它打了个转，倏忽间卷成一支精巧的叶笛。

　　“你不去找你舅舅，来我这里干什么？”东华翻过手中叶笛，做着最后一点修饰，“哦，对了，那只小狐狸呢？我记得我给她留过联系的法子，她给你了？”

　　沉香只是静默了一会，看着东华漫不经心的模样，心中突然涌上一股难言的火气，似怒似恼，但他还是沉声答道：“她叫我来找你。”

　　“她？”东华微微抬了一下眉，“不是你？”温和而淡漠的目光自上而下扫过，却无端叫人觉得苛刻到了骨子里：“你这样也去挑战杨戬？”

　　被叫做沉香的年轻男人再度紧了紧握着的拳，抿了抿唇：“小玉说，你可以帮她一次。”

　　东华把玩着手中叶笛，仿佛在看着一个挚爱的珍品：“小玉啊……”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你给她起的名字吗？我记得她是只玉面狐狸。”却只言不提他答应的事。

　　沉香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来请您帮忙。”坚定的语气，有种誓不罢休的坚持。

　　东华好笑：“年轻人，看来你很有信心。”

　　“如果我说不呢？”言笑晏晏的人口中吐出这样一句话。

　　沉香惊讶，他知道之人曾经帮助过他，也亲自带他上了昆仑，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他。小玉在他来之前，信誓旦旦给他保证，他以为这个谪仙般的人定会帮他，就像之前所做的一样。可没想到……

　　“前辈，我知您不欲插手世间纷争，可杨戬那般人，实在不堪为神！”他定了定神，放低了姿态，愈要劝解东华。如今，他神器在手，神功已成，如果再有这人相助……

　　东华温和的面容突然发生了变化，沉香第一次得知，这样恍若春风一般的人物竟也会像寒冬般凛冽，那刺骨的目光灼灼向他射来，叫他心底发寒。不，不只是东华，旁边那个事不关己，闭目无视他们的人竟然好像惊醒了一般，一双寒目带着杀机向他直直刺来，到达的一瞬突然停下，可即使是这般也叫他冷汗淋漓。

　　“没人告诉你，杨戬是我看着长大的师侄？”东华冷冷的一句话带着淡淡的讽刺。

　　好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一直冷到脚下。

　　沉香傻了。

　　可他也不傻，他算是明白了，这是冒犯到人家师门长辈身上来了。原来自诩明门正派，竟然这般袒护罪人么？果真是藏污纳垢！

　　天庭也好，昆仑也好，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待他日……待他日沉□□成名就，定要该换新天！

　　“你生气了？”看着渐远的背影，东华回头看着目色深沉的元始。

　　元始亦目送着沉香的背影：“如今的小辈，可真了不得。”如果不是淡淡的冷意与讽笑，还真像是夸奖的话。

　　东华凤眸一闪：“我帮你出气如何？”

　　元始瞧着他不断把玩着树叶的手，轻轻按住他的手臂，皱眉道：“别捣乱。”

　　“我听你的。”东华看着元始与他相触的手，突然笑了，“可谁叫他欺负我师侄，还辱没你呢？”

　　“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你的名声。”他直视着元始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着。

　　元始沉默，良久，风中传来一句：“傻子。”

　　轻轻巧巧，可是傻的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