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就这样固执的不肯睁开双眼。恐怕在那些飘摇的泊荒中捕捉不到你的身影。 所以。宁愿就这样的追忆于晦暗无尽的深渊中。为等待找一个理由。不离开。

==

幸村已经离开奈绪三天了。但却对于她的生活没有半点困扰，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事实上幸村和奈绪交往这件事情没多少人知道，他们两个人都不是行事作风高调的人，只是谈个恋爱没必要大张旗鼓的宣布。

但熟识奈绪的不二周助就是知情者中的一员。当他眉眼弯弯的看着奈绪逗猫时心里还是多了一份纳闷，不禁出声问道：“奈绪，怎么了，幸村今天没有陪你？”

“幸村？”奈绪一挑眉，不置一词。

“发生什么事情了？”

“恩…稍微有一点事情吧。”她戳戳眼前奶茶的吸管，再看看怀里一脸惬意的猫咪，说：“呐，周助。”

“恩？”

“如果你爱上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你会怎么样？”

“……”显然是给奈绪这样的问题给问懵了，不二没有反应了。斟酌了半天才开口：“奈绪你…和幸村？”

“幸村是我哥哥。”很大方的承认，坦然的让人觉得这仿佛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你和幸村…？你是早就知道的！”

“没错。”依旧是很爽快的承认。

“那你…为什么和他交往。”既然知道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不是应该极早说明挑开来不是吗。

“我母亲被幸村的父亲玩弄过后始乱终弃了。还从我母亲身边把他带走，留下我母亲一个女人什么都不会和我这个还没满周岁的孩子，你觉得这样的男人可耻吗？”

“……” 见他不说话，奈绪笑的更是欢了，就像是偏执狂一样，不停笑，眼角却全是苦涩。“你知道我的童年是怎么度过的吗？你知道有一个精神分裂症的母亲我有多痛苦吗？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他凭什么？！”

“所以…你打算报复他？”报复幸村？把幼年的痛苦转移到幸村身上？

“如果我说是呢？”是又怎么样，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好否认推脱的。更何况她把不二周助当做朋友，木之下奈绪这个人孤僻的有些怪异，若是不二觉得她的行为让他感到可耻，那么她也无话可说。

“那我也无话可说呢。”不二又恢复到笑颜如花的样子，他看着奈绪，好半天才开口问：“奈绪，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吗？对他。”

喜欢？怎么可能。奈绪笑了一下“不会的，他是我哥哥。”即使再怎么无奈再怎么怨恨再怎么痛苦他也是她的哥哥，兄妹之间…是不可能发生什么的

“……”奈绪虽然我很不想说，但是你看他的眼神我看的一清二楚。真的不喜欢么？一点点都不喜欢么？奈绪你到底是想骗谁呢。

告别了不二，她独自行走在东京的街头。好久不曾出来看过了，才发现这里真的变了好多。

她看着公车在站牌前停了下来，夕阳洒下的光稀稀疏疏的映出了它的影子，那是灰色的空白的不堪的。她突然走到公车旁边却不上车，她仔细的在地面上寻找却一无所获。我的影子呢？

我的影子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公车都有影子，为什么她却没有影子。她找不到她的影子了。

她的影子丢掉了吗？丢了影子就等于丢了灵魂，那她的灵魂是否早已被她抛弃在黑暗的深处找不到出口了呢？

——你看见我的影子了吗。

==

她想起那天幸村在她家的场景，奈绪在幸村耳旁呢喃出那个词以后幸村的脸色明显就变了。

幸村你一直是知道的吧？知道他们之间斩不断的血缘，知道上一辈父母的渊源，亦是知道他们全家都愧对于她。可他一直在自作聪明的隐瞒着，以为只要她自己不知道那么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虽然你很聪明很敏锐了，却意外的忽略了一点，木之下奈绪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她很好的利用了他对她的疼惜。

她记得当时幸村很怀疑了问了她一句：“你在说什么？”她看上去就这么没用吗？

“我在说，哥哥。”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眸。那双眼睛已经在情欲中摆脱出来，清明又冷静。

“你都知道了？”

“你以为我不应该知道吗？”不应该知道吗？不应该知道伤害母亲的人是谁，不知道抛弃自己的人是谁，不知道迫害自己孤苦无依的黑暗的童年的人是谁吗？

“奈绪…我…”她站起身，一丝不挂的走到床边，可现在的幸村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兴致都没有。

“你怎么了？你要和我说你很抱歉吗哥哥？”她笑的无比灿烂，却也是无比挑衅“那很抱歉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呢真遗憾。”

“那么，刚才发生的事情的意义是？”不愧是幸村阿，马上就冷静下来了。

“噢？你是问刚才的事情吗”她笑着看他眼里却不带有一丝感情，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只是想让你尝尝母亲当年的痛苦，被人玩弄了始乱终弃了以后是怎么样的耻辱。”话语很平静，却是那么理所当然。

对，因为太怨恨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了，甚至已经到了憎恨的地步了。“呵，幸村精市，你倒也是一个聪明人，心里想着瞒天过海对吗？但你似乎对你自己的魅力太过自信了阿……”她的话语里有着浓浓的讽刺，让他难受之极，强忍着喉咙的干涩，他问眼前的女孩：“只是…因为想要报复我，所以刚才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自你本意的…对吗？”

“哈哈哈哈哈……”她仿佛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连眼角都沁出了泪珠，她就这样一直笑一直笑，许久以后才直起腰看他：“幸村精市，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她突的窜到他的眼前，嘴角讽刺的意味越来越浓：“你以为真的有人愿意付出一切吗？别做梦了把你！”她的语气似乎很激动，抬起手腕，一片青紫色的掐痕在雪白的手腕上显得格外刺眼，她眼神变得狠厉：“你妹妹今天找人差点强奸我你以为我还会自愿和你发生关系吗？！你有没有脑子阿，我是要报复你你看到了吗？”

他抓住她的手腕，力气不大不小，语气严肃却夹杂着心疼：“为什么不告诉我。”听到这样的语气她不禁有些发愣，然后立刻回过神来，使劲甩开他的手：“别碰我！”她讨厌这样的他，很危险，她怕现在控制不好一丝情绪便功亏一篑。 她的笑有些怪异：“不过，倒是让我欣赏到了一场很好的戏码阿…没想到王者立海大的幸村精市也是这么一个专情的男人呢。但真是可惜呢，原来你一直在演独角戏给我看罢了。感到耻辱吗？被戏弄了吧。恩？”他眼里的最后一丝温度都消失殆尽“这么说，一直以来你和我交往就是等着有一天来报复我？”

“没错。”她点点头“可是你掉进陷阱的速度比我预想的更加快呢…我还以为幸村精市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嘛……”

“也就是说——从你和我交往到现在，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点点的…喜欢都没有？”他开口时才觉得这句话说出来竟然如此苦涩，够了，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呵呵，你是在说笑话吗？”她抿着嘴看着他，“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呢，我们可是兄妹呢…对吧哥哥？…再说了，你以为你是谁阿，人见人爱？少说笑话了。”

“更何况……我已经有最最喜欢的人了”想到这里她的眼睛暗淡了一下，“所以我不可能喜欢上你的，绝对不可能。”呵呵，他就知道，眼前他宝贝的不得了的女孩子心里容不下任何人。他一直是在自作多情吧？就像狡猾的猎人等待着狐狸的落网，只不过平时的他角色对调了一下，他现在是她的猎物。

这就是爱情…吧，大概。他从一开始便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到现在一步错步步错的局面是无法挽回的。他是输了，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他开口，声音清冷。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她似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语调倏地变得尖锐“你说为什么？你去问问你父亲看看为什么！你爸玩弄了我妈以后抛弃了她，从她身边抢走了你，理由就是因为你那人见人爱的幸村妈妈不能生育！她凭什么？怀你生你的是我妈，你去认一个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虚伪的女人叫妈你恶不恶心？”就因为那个男人，抢走了你…妈妈就崩溃了。

“还有那个男人，他凭什么这样玩弄我妈，她把我妈逼疯了她得了精神病你知道吗？留下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和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袖子拍拍什么事不管就走了，一穷二白不说，尊严还被那个男人硬生生的践踏你明白那种感觉吗？”你一定不明白的，你只是一朵温室里长大的花，又怎么知道真正的人间疾苦呢。

“你能想象一个四岁的孩子还不能开口说话的感觉吗？你能想象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被母亲满屋子追着猛打的滋味吗？你能想象的出一个八岁的孩子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血淋淋的躺在浴缸里的感受吗？你能想象的出一个孩子幽暗自闭整天被关在屋子里的痛苦吗？！”

你肯定想象不出来，那是她曾经有过的真实的回忆，保留着一张张扭曲的形象：痛苦的。寂寞的。忧伤的。疯狂的。绝望的。孤独的。

她看着沉默的幸村“你说阿，这就是我小时候过的生活，怎么不换你来体会体会呢？”那样黑暗的过去，她实在是不忍心去回忆了，却还是记住每一个小小的细节，然后把他们塞进心房里，把心脏塞得满满的。

虽然那些记忆并不是快乐的，但却让她得到一种满足感，绝望之中的满足。

她想她从来就是如此孤独的一个人，在命运之中一个人来去，孤苦无依。她直视幸村，嘴里无情的话仿佛要刺进他的心脏：“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肯叫你的名字只愿意叫你的姓氏？因为幸村这个姓能够提醒我——我母亲受过的屈辱，我受过的折磨。我、恨你们一家人。”

幸村捂住自己快要疼的发麻的心脏，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无法做到。他似乎在嘴里尝到了苦涩的味道，咽下去，却让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他知道家里人伤害了奈绪，但对于发生过的事情他总是无能为力的。他想他现在马上离开吧，既然留在她身边对她来说是一个折磨的话…

奈绪走向浴室，然后想起有力的巨大的关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水声，似乎…还有细小的哭声

等到奈绪清楚的听到大门开合的声音她才大声的哭，把头埋在赤裸的膝间，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感觉到排山倒海而来的孤独和倾巢而出的寂寞，汇集在一起让她倍感痛苦。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肿的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