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伏笔

阴暗封闭的茅草屋子里，墙角处靠了个大着肚子，体态臃肿的女子。

现在正是用晚膳的时刻，小厮也准备好晚膳，给她端了过去。

那位小厮看她紧闭着眼睛，仿佛面色很痛苦，一直不安的抚摸着隆起的肚子。

云清将饭菜放在了桌上，又迅速转身拴了门闩。他不忍心看着云清这样，在这里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这间茅草屋，还是叫人临时修理出来的。徐裳怀了孕，主子就叫她在这屋子里养胎。云清刚进门时，就被这屋子里的温度吓了一跳，才走了几步路就已经大汗淋漓了。

云清往桌上瞧了瞧，拿了个蒲扇就坐下来帮着徐裳扇扇风。他实在是心疼徐裳，为什么她怀孕了还不能好好回家修养，偏偏要在这京城最偏的地方耗上一段时日。

许是很久没感觉到凉意了，徐裳晕乎乎得便睁开了眼，印入眼帘的就是那张俊秀的脸。她笑了，怀孕以来第一次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儿来了怎么能不开心？

云清看到她笑，心里倒是更难受了，他们也才十四五岁，为什么要受这种非人之苦？

“谢谢云哥哥来看我。外面天黑了吧，云哥哥还是快些回宫吧，不然关了宫门可要流落街头了。”徐裳看他伤心，自己也有些难受，可为了不让他担心，还是硬挤着笑脸让他放心。

“裳妹妹，那小家伙可还踢你呢？”云清趁她不注意，偷偷擦了泪水，询问着。

“云哥哥，你摸摸，这小家伙可是淘气的很呢。”徐裳缓缓闭上眼睛憧憬着，这个孩子出身不凡，以后必定会前途似锦。

云清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旁，让她的头好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云清也顺着徐裳的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肚子。一下，又一下的跳动，让云清愈发伤悲，究竟是谁，这么早就要了他的裳妹妹？

云清很愤怒，仿佛一知道真相就要吃了人似的。待听到徐裳软绵绵的话语时，他才冷静下来。

“云哥哥，这些个月我想了想。”云清不知所措，他不清楚徐裳要说什么，真相吗？不，他还没做好准备，他忙摇头。

“若是妹妹不想说，不要...”云清刚想制止她的话，却被她轻轻捂住了嘴。

“这件事我告诉了你，你切不可告诉他人。夫人的命令，我不能不从，可她也答应我，若是个男胎会扶我做贵人。”云清沉沉着听着，碍着徐裳的身子也不好发作，只得帮她换个姿势继续躺着。

“可若是，若是她反悔，你就，你就拿着这药下在她平时的吃食里。云哥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只有你肯帮我了！”徐裳哀求着云清，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小瓷瓶子，硬塞在他的手里。

云清握了握那瓷瓶，又去牵着徐裳的手，摩挲着。

他并不愿意去伤害他人，可徐裳的意思是，那主儿很可能会反悔，若她不想办法，那么她自己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

弑母夺子？可真是狠。

云清答应她，让她好好养胎，不要多想旁的事。他不知道徐裳甚至想好了以后的路，只是徐裳还没有准备说的意思。

过了许久，云清等徐裳彻底睡着后，才慢慢的将她卧在软榻上。以后隔三差五就来来一次，让徐裳高兴了些许日子。

很快就到了临盆的日子。云清求了那个稳婆许久，塞了好些银两，才得以在徐裳生产时陪在她旁边。

这个屋子冷清，除了徐裳二人，便是一些收钱办事的稳婆粗使丫头。徐裳躺在地上，双腿颤抖着，想大声叫唤，却被布堵住了嘴。

“姑娘，省着点力气罢，这一胎是头胎，难免会疼的厉害，忍忍就过去了。”

“热水呢？赶快打一些来！”

“哎呀嬷嬷，她怎么流这么多血啊！”

“慌什么慌什么！”

......

过了四五个时辰的吵闹，孩子也终于落了地。徐裳本想撑着点力气，去看看那孩子长什么样，可没想到刚抱在怀里就冲进来一伙子嬷嬷侍女，将那襁褓硬生生夺走了。

徐裳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便被人抢走，想大喊叫人，却发现那些粗使丫头都默默地站在一边，不动声儿的做些自己的事。她着急，拖着虚弱的身躯，硬是爬出了屋子。

徐裳苍白着脸，手指都扣的出血了，哭着喊着让他们停下。可那些人越跑越快，匆忙的离开了。

她哽咽着，腹下一阵疼痛。徐裳偏头看了看，那是一大堆血迹，她凄惨得笑了。

她没力气了，没有了...

云清出去给她煎药回来，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吓得手中的药碗跌落了下去。

他连滚带爬地到了徐裳跟前，将她抱起，准备进屋。这可是刚生产过，怎么能吹冷风，他着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肯定跟孩子有关。

徐裳无声的落泪让云清更加心疼，他着急上火，想为她出气，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云哥哥，那一夜不是我自愿的，是她，她逼我的...”

旁边的婆子们看到这一幕，都叹了口气，劝着云清。

“姑娘只有一口气了，有什么话快说吧，也别怪我们，我们的身家性命也都在主子手里握着。”

云清不语，只是将怀里那位抱的更紧了。他尽量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她逐渐冰凉的身体。徐裳用力的抬起左手，帮他擦拭那些泪水，想笑一笑的脸却因为下腹疼得厉害而更加痛苦。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会，嫁给...”徐裳留恋的看了看这个温柔的男人，一字一句的吃力的说着，却还是没有说完。

徐裳终是离开了这个地方，死在了她最怕的季节。云清再也忍不住了，缓缓得跪下了。

“徐裳！！！”

他不甘心的朝着上天怒吼着，泪水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滴一滴的落在徐裳的脸上。

他痛哭着，他舍不得啊！！

他们也终是孩子，为什么要卷进这些个阴谋暗算里面，为什么就不能平安过一生？

“这...”粗使婆子们面面相觑，既然事情已经办完，那接下来就随他怎么折腾吧。他们离开了这个破旧的屋子，毫不犹豫的走了。

云清在那个屋子外跪了一夜，哭了一夜，也忏悔了一夜。

“云哥哥，你看，这两个糖人像不像你我？”

“云哥哥啊，这皇宫可真大呀。”

“云哥哥，我要去服侍傅夫人啦，你还会来看我吗？”

“云哥哥...”

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天天喊他云哥哥的裳妹妹了。

没有了，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