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战神

子阑送我们到大殿内坐下。

墨渊上神闭关，昆仑墟如今打理琐事的是他膝下的首徒，名唤叠风，好像出身西海，我不认得，只是当初阿姐的父母提起我的婚事时，阿姐说过一嘴，有意撮合撮合，反叫好骂了一顿，翻来覆去不过刺我身份配不上。

却也是，他进门来招待，见了礼，一边吩咐身后的弟子上茶，一边遣了子阑去问墨渊上神的意思，行事尤为妥帖，风度翩翩的，我寻思着阿姐对我实在过于有信心，逃婚前很长一阵子我沮丧潦倒，难为她竟敢提起这么一桩亲事。

折颜怎么，你认识叠风吗？

折颜斟了杯茶挪到我手边，见我盯着叠风不放，也望了一眼，叠风闻言，与我对视，后笑着摇摇头。

叠风是我失礼，不曾见过玄女上仙，只听十六和十七叙话时提起，有所耳闻。

我假咳一声，连连摆手。

玄女不曾见过，不曾见过。

叠风点点头，规矩地陪坐在一旁，也不多说话。

我揉揉耳边的发，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等了不多时，墨渊上神没个影子，折颜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拎出来他带的三五坛酒，慢慢悠悠问起话来。

折颜你们可知道司音在何处？

叠风暂且不知，师父本来吩咐十七抄书的，只是他不听话，连带着九师弟一并溜了出去，至今未回。

叠风师父闭关，我等不好打扰，我本想今日带几个师弟出去找找看的，未想折颜上神先来了，若师父得以出关，还要看师父的意思。

玄女他们出去多久了？

叠风拧眉，表示自己不大清楚。

叠风实在我也是前两日才知道他们溜了出去，九师弟一向稳妥，师父叫他看着十七抄书，却不想他会跟着十七一道胡闹。

我来时看昆仑墟方圆百里一片安宁，便知他们并不知晓翼族之事，那位二皇子说过，他父君不日将收令羽为义子，此话应当不是玩笑，只是要等传到昆仑墟来，免不了得过一阵子。

其实比起令羽，白浅的处境好上许多，他们名义上虽同为战神之徒，但对外出身不同，白浅当初毕竟是折颜带着拜师的，她机灵些的话，翼族顾忌折颜，不敢真的对她如何。

反观令羽，听起来是个硬直的性子，若他不肯虚与委蛇，只怕苦头少不了，而离镜，他也实在是一朵十分不好躲的烂桃花。

我有些发愁。

折颜不必多思，有墨渊在，他们两个的安危轮不着我们操心，你且别发愁。

玄女我不是怕出事，反而更怕司音上了那个二皇子的当，他说他自己有一个妹妹，也看上了司音来着。

折颜……

折颜哭笑不得。

折颜才被抓去多久，便引得人家族内一对兄妹尽折腰，果真不愧长了张招人的脸。

我瞪他。

他适可而止地收了收神色，叠风便插话进来了。

叠风上仙有他们二人的下落？

我应了一声，还不及说清，大殿外廊上终于传来三两脚步声，叠风一凛，立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迎出去，我瞅了不动如山的折颜一眼，想着自己也该起来拜见才是。

逆光处见其人，素衣素冠，唇峰紧抿，面上十分冷淡，却是一身清气，远远一见已叫人不觉脊背挺直。

生得好看极了，剑眉星目，比青丘一众，是另一段风姿，无怪白浅初次见他，敢疑他战神之名，呼他作小白脸。

他走到近前，对着折颜颔首之后，将视线转向我。

玄女玄女拜见墨渊上神。

实在叫人汗颜，我屈身行了一礼，普普通通的平辈礼，一时十分潦草，远不及他人拜见上神之时恨不得三跪九叩的诚意，好在他看起来并不在意。

折颜礼无错，不必紧张。

折颜笑了一声，抬手捉住我。

对上十分严肃的墨渊上神，狐狸脑袋都有些发毛，我实在没有白浅的胆气，凶名在外的人美貌起来，只有更吓人。

我眨眨眼，还是打算重新拜一个正式的礼。

折颜却不肯，他照样捏着我的手腕子。

折颜你近来闭关，想必不理外事，我介绍一下，玄女，你家小十七已经认下的阿姐，也是十里桃林的女主人。

玄女……

我悄悄拽住了他的袖子。

墨渊应下，向我回礼，张嘴一句的确与十七十分相像，我恍了恍神，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四海八荒传得乱七八糟的，因为这副绝色容颜，白浅的身份究竟是怎样瞒得下去的？

墨渊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今日闲得来昆仑墟，难为还记得要带酒来，从来不是蹭我的酒吗？

折颜这话说的，你当我真的没事做，有心拎着酒来叨扰你闭关吗？

折颜只是听说司音连带你们家小九都被翼族请去做客了，想着她好歹从我那出去的，便来关心一下。

折颜你再双耳不闻事，明日哪个弟子真与擎苍家的结了个亲，可不要悔之晚矣。

叠风！

子阑！

墨渊眉一收，询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两位师弟溜出山门的事是子阑发觉的，他第一反应只想着帮忙掩盖，因此叠风知道时，已经又过去了好几日，具体何时不见的，实在是不可考。

原以为不过贪玩，总自己会回来的，不想竟落到了翼族手上，无论如何都是他这个大师兄的错，想着两位师弟至今生死不知，叠风心中慌不自抑，而子阑惊得忘了回神，只能呆呆杵在大师兄身侧，一步一个动作，二人双双拜下认错。

墨渊无奈，叫他们起来，才偏头又看我和折颜。

墨渊你们去过翼族了？

我看着在乖乖听他们说话，其实后面神思不属地想白浅的事想得跑了思绪，叠风二人认错的声音勉强拉了我回来，却是墨渊上神这一句话将我问得激灵。

玄女不曾，甚至我们来昆仑墟也绕了几段路，只是在凡间遇见过翼族的二皇子离镜，司音还小，尚在学艺，按理他们不至于认得她的。

意思十分明白，收徒虽有昭告四海八荒，但并非随便来个谁都认得战神十七徒哪个是哪个，他们也许知道司音是昆仑墟行十七的小弟子，却不应当知道走在路上的，哪个是司音。

离镜对着我张口便又是司音，又是令羽，折颜出现前他连我是谁都搞不清楚，何至于编此等惹祸上身的谎话？

且不说十有八九是真的，事实上是昆仑墟实实在在丢了人在先，总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才算妥当。

玄女对了，离镜还提起，翼君似乎有意收令羽为义子，只是还在准备，消息没有传过来。

子阑不可能！

话落，子阑第一个忍不住跳起来，义愤填膺地大声道。

子阑我九师兄最讨厌翼族了，他绝对不可能认贼作父，一定是翼君逼迫！

子阑如此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地折辱九师兄，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叠风十六，噤声。

叠风低声斥了一句，子阑委屈巴巴偃旗息鼓，师兄弟二人动作尤其一致，看着墨渊上神，面上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子阑一惊一乍是正常的，他毕竟也年轻，但父神在上，我相信自己绝对看到了墨渊上神的眼神倏忽一冷，一刹那间周身冒出来的凛冽剑气裹挟着不加掩饰的杀气，惊得我双眼一睁，四肢毛栗。

折颜拦住我的腰，另一边手轻轻拍在墨渊肩上，拍散了他一身抑制不住的气势，我不由得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想，果然不愧是战神。

折颜沉住气，你在自己家里头，再生气也没有用，赶紧想想办法把你的两个徒弟搭救出来才是正事。

墨渊我今日亲自走一趟翼族。

墨渊神色冷肃着点点头，又道。

墨渊翼君擎苍不满翼族式微已久，如此作为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若去了，一场仗避无可避，你是如何打算的？

折颜我打算什么，我只顾好我的一亩三分地便是了，天族有你坐镇，何须我插手？

墨渊也好，擎苍按捺不住，无非是倚仗东皇钟的力量，可东皇钟原属于天族，他既有意撕毁盟约，我又岂会惧他？

我看着他，想起白浅在十里桃林陪伴我时，时常提起她的师父，说他古板，说一不二，还总抱怨他动不动喜欢罚自己抄书，一抄便是几百几千册。

墨渊上神的确板正，可十分看重弟子，不失面冷心热，有他这样雷厉风行的人做师父，实在是白浅的福气。

折颜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好，左右消息我们提前送到了，你的弟子你自己去搭救，接下来我们不便参与。

折颜对墨渊上神的话不置一词，他撩了衣袖又坐下去，还有闲心招呼我一起，叠风师兄弟二人在后头愁眉苦脸，他最若无其事。

折颜还有，玄女忧心司音的安危，所以我们会等，什么时候司音平平安安回来了，什么时候走。

墨渊你要宿下来？

墨渊剑眉一挑，有些诧异的意思。

墨渊数万年不见得愿意下榻，回回来去匆匆，怎么，今日不嫌弃我呆板了？

折颜正是，今日偏不嫌。

折颜一指桌子上挨挨挤挤的几个酒坛子，面不改色。

折颜后山我不去，还住原来的客房，你寻个弟子帮我打扫一下，这是他的酬劳。

墨渊……

墨渊昆仑墟弟子，禁酒

折颜禁什么酒，也不见你自己禁，心不正者才修为不正，你白白拘着他们些有的没的，只会叫他们逆反。

叠风！

子阑！

风度翩翩但包庇过师弟们偷酒喝的叠风听得二度失色，酒窖作祟多人组固有人士之一子阑涨红了脸欲言又止，好歹碍着师父在上尊卑有序，才勉力压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嘴皮子。

我有些想笑，昆仑墟的弟子必须禁酒我是知道的，白浅总顶风作案偷酒喝，真的十分逆反也是确有其事。

墨渊上神似乎已经意料到了，不接折颜的话茬，也不再提禁酒的规矩，只吩咐了叠风去做事，全程面无表情。

叠风听命而去，无法逃离的子阑偷偷对着我一顿挤眉弄眼，可惜我爱莫能助，毕竟我也只能端站在一旁，听他们一来一去的，拌嘴？

或许大名鼎鼎的战神兄弟之间随口一句的互损，也是他们万万年来用以调剂身心，排遣闲暇的趣味。

才提及两族交战可能避无可避，还脱口而出要去闯一趟翼族，转眼竟又能不动如山地侃些不相关的细枝末节，相互玩笑，相比起来，我的成神路，何止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