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样的氛围持续不久,狐后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我表现得对青丘十分抗拒,摆明了不愿见她,白真已经离开,她也只好泫然欲泣地多看我两眼,转身离开。
白浅呆在原地,浑身散发着无措。
我闭上眼,躲到折颜怀里当鸵鸟。
折颜小五,你先去陪陪你阿娘。
我没做反应,白浅支吾两句,跺了跺脚。
白浅你照顾好阿姐,我改日再来。
先前听她左一句姐姐,右一句玄女,我虽有讶异,却并不感到不对劲,青丘帝姬养得性子豪爽不羁,她一直不怎么看重这些礼仪规矩的,然而许是心内生了些什么,如今听来竟觉刺耳。
神仙要散,总是散得格外快,四周围迅速安静下来,我呆呆沉默一阵,才推开折颜,从他怀里退出来。
他从善如流松开了我,与我保持不出一步的距离,我仰头看他的脸,见他眼里笑意缱绻,心里突然涌上来无名的火。
我撇开头,转身要走。
走自然是走不了的,待我一头撞在压根没关门却左右出不去的门口时,便知道他又仗着修为高我多许,轻而易举来拦我了。
他是上神,我能怎么办?
我只能冷冷横他一眼,回床榻上坐着。
折颜很生气吗?
玄女你要么闭嘴,要么出去。
他闭了一下嘴,坐到我旁边。
我挪了两挪,挑了个离他最远的角落。
折颜玄女?
玄女我不想听你说话。
我心中这股火上了头,一时半会绝对是下不去的,他说什么我都不爱听,尤其他还将我困在了屋子里不放出去。
堂堂一个折颜上神,到底图我什么。
折颜玄女,我们总要谈谈。
玄女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谈你是怎么将我耍得团团转的吗?
玄女堂堂折颜上神怎么这样有闲心,竟然乐意来逗弄我这从前看也不多看一眼的野狐狸?
我的语气实在十分冲,但说的话却都是实话,他仿佛怔了一下,没有再试图和我拉扯两句,我们之间又沉默下来。
我再次侧了一下身子,不瞧他一眼,在这段时日里,我与他,互相自以为是地瞒着骗着,然而最终不过一场无厘头的闹剧,我心中委屈或气极,其实不必说,也不必做什么鱼死网破的打算,他对我的兴趣,想来持续不了多久。
左右斗不过他,我忍着便是了。
漫长的寂静之中,一双手稍握住我的肩。
我一惊,心想他堂堂折颜上神,只是叫我这样撂了一顿面子,不至于恼羞成怒到要杀我灭口吧?
折颜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
他俯身过来,靠着我耳际,声音沉沉。
听着他如此语气,我浑身忍不住一炸。
或许上神总有些说不得的恶趣味,他见我激灵一下,连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竟然隐隐笑起来,凑得更近。
折颜我们已成夫妻,你别想着逃。
他还真好意思?
我冷呵一声,迅速伸手到他腰间,想驱他离远些,他却不等我动作,微微握紧我的双臂,将我整个人压倒下去,我对这个动作仍有种说不清的怵,睁大了双眼惊惶地看着他。
果不其然,他笑了两声,垂头下来亲近我。
我蹬腿踢他,他微往后一仰,将我的腿拿了压到身下,这下真是叫我想动都动弹不得,我咬着唇,怨念地看着他,喊他滚开。
他装作没听到,衔住我的下半唇。
折颜你说得对,左右你斗不过我,那便不要和我斗,嫁给我有什么不好?
玄女你个老神仙,活了多久了还来招惹我,我可与白浅同岁,我们中间差了不知道多少个辈,你松开我!
折颜如你所言,你若嫁了我,难道往后不比四海八荒千万生灵的辈分都要高?
折颜没叫我特意说来扎他心窝子的话刺到,反而笑容可掬地捏住我的下巴,亲亲我的鼻尖,我瞪着他,看他眼波流转,眉目清俊。
折颜玄女,你去哪里都是去,我没什么一定要做的事,带着我,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不好?当然没有什么不好,他是上神,若与他共度,哪哪都是好的,我怔怔看他,心内有些说不清的酸。
玄女你的十里桃林呢?
折颜十里桃林就在那里,它跑不掉。
折颜若你想看桃花了,我们随时可以回去,若你不想,我们便无妨住在何处,逗留于此不去或四海为家,你有什么想做的,我两袖清风,都可以随你去做。
我遏住由心口带出来的酸涩,欲盖弥彰地,拽住他的衣袖,大声问他。
玄女你到底为何要骗我?
折颜我连容貌都不曾变换,几乎没有掩饰,是你完全忘了我长什么模样,你既毫无记忆,难不成我要先叫你想起来吗?
折颜若非你缠着要报恩,不肯离开,对青丘和我,又似怨念颇深,我哪里会瞒骗你到如今?
玄女你还要怪我?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他眉眼低垂,看了我好一阵,又开始在我脸上胡乱地亲,可能凤凰的气息天生灼热,亲得我绷不住冷脸,他才话里含笑。
折颜怪我,怪我,都是我的错。
我长吐出一口气,朝他哼了一声。
他翻了身,将我拉到他怀里紧紧抱着。
折颜你果真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似乎有些庆幸,我趴在他肩窝里,不再继续尝试逃开,说实话也根本不可能逃得开。
我并不容易心软,只是十分善变,他人逼迫我誓不从,可我心内真要存了些退让,哪怕嘴上能说出一大摞扎人心的话,实在也是在折磨我自己。
撇开白浅那头不说,对于折颜,我伸手摸到他的脸,心想是我自己将燕玄归了自己,如今见着这张脸便要忍不住心软作水,纯属我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我给了他机会,也当给自己一个。
左右他说得对极,与他一起,我照样可以不回青丘,且辈分还较先前拔高许多,完全不亏。
折颜不过此般心软对着我便罢了,你与你口中那黑熊精,究竟有什么消不去的恩怨,他竟能逼得你离家出走?
我顿了顿,云淡风轻。
玄女他来我家求亲,我阿娘同意了,我却不肯,便哭闹着央阿姐相助,她后来要我去十里桃林,找白浅躲一躲。
折颜所以你跑了?
玄女我是打定主意不回去了,但总要让阿姐安心,所以我跑了一趟桃林,没能找到人,这才走的。
说到此处,我翻了下身子,直直看向他。
他若敢说他当初其实知道我在外头迷晕了找不着路,却无动于衷看着我扭头走,我一定会生气的。
折颜……
他再一次摁住我,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折颜既如此,我们不要提不识好歹的黑熊精了,说点其他的——玄女,你可曾记忆有损?
我叫他顺利勾走了注意力。
他想提青丘的事,我知道,我叹了口气,想起来先前白家四殿下隐隐崩溃的神色,和狐后娘娘泫然欲泣的脸,心里头便一缩一缩的,极不舒服。
可总要弄清楚的,他们不从我这里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我便生怕他们会打扰到阿姐,哪怕只是问个一两句,我也不想阿姐再为我操心。
她帮了我许多,我不能陷她于不义,她的阿娘终究是她亲生的阿娘,对着外人提起阿娘和我之间差到极点的关系,她心中不可能好受。
玄女我不明白,我与白浅相识已久,为何你们从前不曾觉得我是白家丢了的狐狸崽,反而到如今才……
折颜我说过,你体内有一封印,将你的奇经八脉并一副容颜,通通封了个彻底。
折颜随着修为精进,封印自然不可能一直固若金汤,只是从前你换了浅浅的脸,才不大看得出来。
折颜向我解释了一番所谓封印的情况,顺手幻了个水镜,喊我过来看,我皱起眉头,摸了把自己的脸。
折颜如今封印逐渐崩裂,你又消了先前的法术,便慢慢显出你原应有的模样了。
我定了定神,扒住他的手臂,看向漂浮半空之中,清透无比的水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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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作者折颜:黑熊精,很好,能逼得人离家出走,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