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换脸

我们三人各怀心事，沉默着进了燕玄的家门，我叹了口气，没成想欢欢喜喜地牵手去市集，回来时竟会是如此境况。

玄女燕玄，我们之间的事暂且摆一摆好吗，既然已经说到如此地步，我想我还有些别的事须让你知道。

玄女至于你的情况，愿你也想想该怎么解决，所以，你暂且在院子里等我们吧。

白浅不让他进去吗，玄女？

燕玄受了我两句话，来不及回以什么反应，白浅已经又攀上了我的手臂，靠着我，妩媚双目深深看了一眼燕玄。

白浅受我施术的时候，没有人在你身边守着，只你自己一个能撑下去吗？

我偏头，她转而与我对视，一身男儿装扮并未让她的身形有所拔高，她靠在我的肩头仰起脸来看着我的时候，正好是昔年我最熟悉的神态。

玄女无妨，今时不同往日。

白浅哦，好吧。

白浅摸了摸下巴，可能想着我已成上仙，与从前不同也并非不能理解，是以不再多说什么。

我最后将视线投向燕玄，他方才没能插得上话，现下看来也并不想再说什么，只是我移动脚步带着白浅往屋里走时，他默默跟了上来。

不想让他看着，是因我自己的私心，毕竟换了一张脸生活如此之久，我根本不知道，待法术消去，我会是个什么模样。

狐狸一族向来没有十分丑的，但我始终没有自信，左右不会美得过白浅，想想也是，谁又能越得过青丘帝姬四海八荒第一绝色的脸，长出个夺人眼球的容貌来。

我不知道该不该后悔这样突兀见了司音，我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可燕玄呢？

我叹了口气，免不了有些心虚，或者说心慌更多，这下真显得是我骗了他的感情了。

如若他肯与我坦白相见，那我……

我偷偷瞄他一眼，脸色依旧不大好，眼神里黑沉沉的，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我心想我也不是真的不能忍受和他长长久久下去。

百年是为报恩所做的承诺，我说到做到，至于百年后我会如何选择，却是我的自由，然而这自由，还不是由他拿捏吗？

我是怎么样一只狐狸，自己心知肚明。

白浅玄女，他？

玄女由他，你尽做你要做的便是。

白浅哦了一声，要我在床上躺下。

白浅我虽自小学这法术，修为到底大大不如折颜，何况我也不懂得医术。

燕玄不远不近地站在门口处，可以将我们二人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白浅俯在床边，一边安顿好我的姿势，一边和我说着话，不知为何，还特意扭头看了一眼燕玄。

白浅你比较怕疼，所以，若是难受得忍不过去了，一定叫我停下来，我们不差在这一时。

玄女我知道了，没关系。

我看她模样，似是有些紧张，便插空给她念了一遍清心咒，她长出一口气，面上安定下来，这才举起手，指尖渗出丝缕清亮光芒。

透过耀眼的光，我微微失了神，还有闲心去观察一下燕玄，他冷静得仿佛目空一切，我闭上眼，将胸腔中七上八下的忐忑，连同对换脸术法的恐惧，通通抛诸脑后。

很快的，很快便过去了。

白浅说得不错，我是一只怕疼的狐狸，按理以我的身份，自幼靠着摸爬滚打的厚脸皮才得以苟且偷生，完全不该如此娇弱才是，可偏偏就是过不了心里头那一关。

并非我身娇肉贵，我有多皮糙肉厚我自己是知道的，只有可能，又是哪个心理阴影吧。

像我已感觉不到冷，却仍格外畏寒一样。

我这毛病寻常里不显，到了紧要关头，却是个实打实的大麻烦，若非知道自己一直如此，我当初也不必害怕上仙劫的天雷，说来说去，实在是怕自己退缩。

我已躲过一次劫，若再躲一次，怕是来日要劫上加劫，况且擅自压抑修为，于自身筋骨也是剧痛，还是断续的更长久的折磨。

不成功便成仁，我更怕自己做了四海八荒里头一个劫数都没渡便叫自己胡思乱想吓死了的神仙，要真如此，肯定逃不过沦为万万年长盛不衰的一桩笑柄的。

别的神仙年岁轻轻升阶，流传千古，皆大欢喜，我万把岁数渡个上仙劫，却要遗臭万年，未免过于丢脸。

这么胡思乱想着，注意力毫不集中，竟不大感觉到疼，改换容颜的术法我经受过一次，在我第一次化形的时候，少不更事，实不稳重，喊得惊天动地的，白浅后来见我，还笑话说折颜上神向她抱怨他家好好的桃花枝，都叫我震落了好几处。

想到此处，我仍觉有些脸热。

但疼痛是实在的，我闭着眼，想象白浅的术法正慢悠悠滚过我的脸皮，下颔围随后果真泛起细细密密的刺感，我知道一阵剧痛要来了，下意识揪住身下的被褥。

不出所料，尖锐的针扎般的刺麻自上而下翻涌到四肢百骸，我猛地收紧双手，分心感觉到掌心里毛茸茸的，同时一阵截然不同的疼又从尾椎骨处蔓延出来，叫人忍不住浑身颤栗。

我意识到，自己至少露了尾巴。

真真佩服自己，在这种要命的当头，我都敢于动了动脑袋，遥遥看向门口处，奈何眼前弥漫着一片晕乎乎的模糊，全然不清。

这下好了，不必我特意去说，他也知道我是个狐狸精了，他要真不是人类还好，若偏是，我记得凡间的人，最不能接受的妖精，便是我这种狐狸了。

失策了，仗着自己成了上仙，原以为不同以往的，不想还是这样丢脸，好在如今清醒着，没做出些哭天喊地的行径来。

玄女还、还没好吗？

白浅已经好了，只是有些奇怪，我分明是照着折颜教授我的做的，为何好像没有起到效果？

玄女什么？

白浅说好了，我喘了两口气，觉得疼痛感确实有所消散，便勉强半起身，偏头看向她，她正手足无措地站在我床边，发呆般盯着我的脸。

白浅折颜的法术不可能失效的，怎么回事，玄女，你从前便生得与我这样相像吗？

玄女？

我呆了一下，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玄女我若真生得与你相像，当初又何必苦苦去求了你的容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