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夫妻

玄女不要为我难过，燕玄。

我陪着燕玄默默在院子里站了一阵，山风清凉温柔拂过裙角，我忍住想打哆嗦的反应，拍了拍他的脊背。

玄女我们进屋子里去，起风了。

他握紧我的腰，说话声里带着喑哑。

燕玄玄女，你可会厌恶他们？

玄女你是指我那位故交的家人吗？

他不肯松手，我不好强行挣开，好在他怀抱里温暖得很，我不受冻，便又将下巴搁到他肩上。

玄女以后不会见到，谈不上厌恶或喜欢吧，反正我再也不回去了，一切还有什么所谓？

他再一次不吭声，我也不愿多提了，扭了扭被箍得动弹不得的身子，伸手去扒拉他的手，想让他先将我松开再说。

玄女我不在意，你也不要在意。

燕玄我们不种桃花，杏花怎么样？

燕玄毕竟是男儿身，我既扮作人类，自然不能粗暴地将他一把推开，所以他抱着我不肯松开的时候，我扒拉他也没有用。

好在他不继续问什么了，只又提起移栽花木的事。

我望了他一眼，如此一通伤情之后，竟叫我有些不敢直视这个我其实并不算熟悉的人类，我果真没有想错，凡间的男子，确实要比男神仙更讨人欢喜。

玄女极好，杏花、梨花、琼花等，我都瞧得上，你也可每样都种一种，有些树结了果子，我们还可以采来入食。

燕玄好，都听你的。

我朝他笑了一笑，捏住他的衣袖，拽他进屋。

玄女外头天凉了，你感觉不到吗？

玄女一大早穿得这样单薄地跑出去，还在院子里吹了一阵风，也不怕着凉了？

燕玄顺从地被我扯着走，并不接我的话。

我于是又偏头看他，发现他正盯着我扯住他衣袖的手，目不转睛的模样，神色上不似单纯地出出神，仿佛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玄女怎么了？

他摇摇头，伸手来牵住我。

这会儿我才发觉出来，他掌心里温暖非常，可见我担心他着凉，担心得实在有些多余，如此相形之下反而显得我比较单薄了。

按说狐狸生而一身皮毛，本该不惧冷的，但我与青丘的其他狐狸不甚相同，我极畏寒，可能是因被阿爹捡回来之前，在不知哪一处冰天雪地的角落里挣扎着受了什么阴影吧。

我反握住他的手。

玄女燕玄，我们晚点一起到市集里去逛逛吧，你先前不是说过，家里要没米了吗？

燕玄好。

他应了一声，捏了捏我的手，或许是叫我不同寻常的冰凉惊到了，复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问我。

燕玄你很怕冷？

玄女也没有。

别说我的狐狸身并不畏风雪，即便我真是以人成神，如今怀有上仙之力，实在也生不出寒冷这种感觉，于是我实话实说。

玄女只是我从前遇到了些事，心里头落下了点病根而已，不要紧的。

燕玄既觉冷意，为何不多添衣物？

燕玄看起来没有要追根究底我病根的意思，反而一面责我不爱惜自己，一面进里屋去给我拿衣裳。

我不知他分明穷得叮当响，却为何还有许多模样很好的衣裳，只是他待我确实不错，我拢住他给我披的斗篷，将已到了嘴边的话堪堪咽回去。

罢了，难得有人愿意待我这样好，他若真有事瞒骗于我，我也不与他多计较了。

移栽花木的事暂且放到了一边，眼下更要紧的是解决吃食，我自己无妨，果子饱腹，甚或不吃，都是没问题的，但燕玄是人类，他不能饿着。

我们两人结伴到了俊疾山下的凡间市集里去。

似乎正遇上了他们凡间的什么佳节，长街上十分热闹，我被燕玄紧紧护着，周围人潮涌动，皆与我无关。

我本想凝一个仙障护住自己和燕玄不为人挨蹭，且绝无可能叫人发现，但心里又分外享受他待我的细心，投机取巧的想法便作罢了。

逛过米市，我还提了一篮子青翠蔬果，边走边吃，燕玄扛着袋米，默默陪我慢悠悠地走，我第一次见识凡间的市集，原来与青丘的蘑菇集没有很大的差别，同样十分有趣。

长街上人来人去，街道两旁挂了整排的绘花红灯笼，随着渐转阴翳的天色，逐一燃起微醺的光亮，我颇感快活地四处张望，人类的东西，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玄女？

燕玄玄女？

我突然刹住脚步，一直落后于我的燕玄往前迈步时险些撞到我，怕再累我跌跤，也跟着停下来。

燕玄你又看见什么好玩的东西了？

我偏头对他一笑。

玄女燕玄，若有一日，你发现我身上种种并非如你所见，可会后悔娶了我？

他怔了怔，而后十分严肃地摇头。

燕玄我说过，只知道你是玄女足矣，且我们已对着东荒大泽立过婚誓，是无处可悔的。

如此我便心满意足了。

所以说我真真是善变，成亲前想着随时可以抽身离去，如今被珍视宠爱，却竟很快要改变心意，他三言两语，便叫我一颗狐狸心几乎欣喜难抑。

玄女那好，我带你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