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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瞒我瞒

“我们都闭眼陈卞,”雇琴命令道,继而说到,“我们要做不说谎的彼岸鸟。”

宗闾看见她脖子上的吻痕后便不再自找没趣,倒是在她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翻到了张照片。

是陈卞的,照片的背后写着他的习惯和性格,以及各种喜好,最后又用一条长横划掉代表完成任务。最边沿的小字写着一行小字,描述了他在山林里的一次遭遇。

他没再看下去,烫手山芋般的把它扔掉。

陈卞是雇琴的第一个目标对象,也是最难忘的一个,或许是因为雇琴经常拿其他任务开玩笑,却闭口不提关于陈卞的事,宗闾忽略的猜出他们之间应该是有过一段。

十六岁的陈卞是活泼而带着激情的,灿烂的翻腾着青春年纪的少年气质比什么都具有魅力,他那股子冲劲儿不像宗闾,不带着拼死的那种颓废,而是少年独有的鲜活。

宗闾知道是因为自己像陈卞才会被雇琴收留,他也从一开始的反抗到现在依赖以这个身份待在她的身边。

“陈卞很像那个人,”雇琴攥着酒瓶的细长瓶口处,灌了一口说到,“至少他们的感觉很像,可能他的鼻梁更硬挺些。”

宗闾懒得再细想,反正到时候他们故人叙旧的场面和他这个外人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要硬说有,大概就是给人当了好些年的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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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琴这几天上课都上的发毛,虽说是和目标对象接上了联系,但周知昂被那么赤|裸的目光一直盯着盯整整一节课她也是怵得慌。

以及,每次一下课就频繁往她教室办公室跑,只要没人就使劲儿往自己怀里钻。

不得不说周知昂的爱直猛得令她难以承受,按雇琴的话说,周知昂上课时看她的眼神简直恨不得把自己上了。

想到这雇琴打了个哆嗦,点了一支男士烟。

这是上次和宗闾出去的时候买的,那天超市的女士烟买完了,所以他们俩一人一包男士的,除了比想象中呛鼻外没什么更多的差别。

宗闾还笑她,一个老烟枪还抽的那么狼狈,雇琴被他气的脑子一热,直接用嘴把烟丝渡给了他。

后面宗闾就红着耳朵和小脸蛋子一路也没和她说话,雇琴却一路都在沉默,思绪万千。

还没来得及回忆完就被中午的下课铃打断,稀稀拉拉的人声逐渐变得喧嚣后面又更加鼎沸,硬是闹出了放假的嘈杂声。

今天本来雇琴只有半天的课,但是刚来再加上为了看周知昂她也就忍痛割爱,放弃了这短暂的休息时间。

她朝教室的方向走,准备去看看周知昂的状况,顺便安抚一下昨天急急忙忙离开都没来的及给解释,哪怕看见周知昂一点点暗下去的神色也无可奈何。

周知昂趴在桌子上,他每天都睡不好所以来学校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来补觉,以至于每次喊他都是一副懵懂的无辜样,这也是他不爱理人的主要原因之一,她想。

“你来了。”

周知昂揉了揉眼睛,抬起脑袋看向雇琴,眼下的乌青和布满的红血丝在他白的透澈的小脸上更加可怜。

他没怎么反应过来,只是听见脚步声后就被对她短暂的思念折磨的心脏发痛,眼底的困倦和浓浓的鼻音让他整个人都显得软。

“我来给你带饭了。”

雇琴说着,拿出早上买好的饭团、被彩色锡纸包裹的各色水果糖、饮料,以及早些时候给他买好了备好的饭,细心的告诉他什么时候要记得吃这些,低血糖时要在口袋里揣好这些糖不厌其烦的嘱咐让周知昂冻的散发寒气的心有了一丝暖意。

周知昂也会敷衍的点头,应和着她的这些话,注意力却只是在看着她发呆。

“臭小子听到没有就答应!”

雇琴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便也不再多费口舌。

周知昂突然凑前吻住她,这次没有再优柔寡断或者温柔的浅尝辄止而是蛮横霸道的横冲直撞仿佛要占据她整个人。

他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手也在她身上肆意乱摸,最后吻毕又变回了那个依在她肩上喘着大气的男孩。

其实周知昂根本不会亲吻,但他喜欢和雇琴接吻的感觉,能让他拥有短暂的依恋,和转瞬即逝的归属感,他只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世界的暖。

“我想你了。”

周知昂像只小狗一样把身子都趴在了雇琴身上,头埋在她的劲窝里蹭来蹭去,闷闷的说道。

雇琴感受到劲窝一暖,他生的消瘦却又长的高大,中午午后的教室,他遮住了她一半的光,另一半是他把她圈起来,自身发散的微弱清凉的皎洁月光。

“看样子我是打扰你们俩甜蜜了。”

陈卞冷笑着打断雇琴感受到的片刻温情,周知昂皱了皱眉,不满的看着靠在门檐的陈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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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卞只觉得刺眼,比中午篮球场上的太阳还刺眼,晃得他眼睛发酸,心情也随之烦躁。

雇琴和周知昂简单解释了一下就马不停蹄的追上去,刚拉住陈卞的帽衫就被他发狠的甩开,眼睛死死的瞪着她保证她再不会向前一步。

陈卞“雇琴你行,无缝衔接我算你狠,我他妈输了,我就他妈的输在我有心”

陈卞“你教我不敢再爱上任何一个人,然后就抛弃我去爱别人”

陈卞“你怎么不去死?”

陈卞朝她吼到,眼睛充血布满红血丝,颇有着歇斯底里的叛逆劲儿。

雇琴看着他没吭声,乖顺的听他的责骂和愤怒什么都没说。

她对不起陈卞,这是事实。雇琴经量平淡的望向他,忽而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话: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快乐,分手是为了减轻痛苦,你无法再令我快乐,我也唯有离开,我离开的时候,也很痛苦,只是,你肯定比我痛苦,因为我首先说再见,首先追求快乐的是我。

而陈卞,肯定比她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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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陈卞的时候,他十六岁,她二十三岁,刚刚好当他的家庭教师,搬进他的家里。

陈卞是个天生家庭富裕的孩子,天生便不必为生活奔波劳碌,雇琴看着他稚嫩未褪的小圆脸,羡慕又好笑。

雇琴是个天生理智至上的人,生活的压力和疲惫感像两根细细的麻绳,交杂着所有的孤胆无助和普通人的碰壁,缠绕在她的脖子上,勒得她窒息。

当她意识到陈卞喜欢上她的那一刻,才突忽的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喜欢他的。

但现实总是喜欢离别戏码。雇琴和他之间差着的,不仅仅是家庭的穷富,还有她早早被迫成人的无奈,她的生活与他有天壤之别,她在遇到他后的每天都会在另一个地方打工,赚补贴时想到他,有些不明不白,说不清的感情缠绕在一起,她统称为羡慕与不甘,却悄悄忘却漏在心底的喜欢。

最后这段还未挑明的极致暧昧被雇琴亲手掐断,连陈卞的父母都未来得及发现端倪。

说起来也好玩,有次雇琴被陈卞死拖着去玩密室逃脱等推理游戏时,刚进内屋,便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漆黑。

讲真雇琴倒是不怕黑,甚至有些习以为常。她从小生活的地方穷,家里经常断电,甚至有段日子她晚上读书还是马虎的借月光识字。

“操,真他妈黑。”

陈卞听见朋友低骂了一句,他伸手摸索着雇琴的位置,也不知怎的把她的头绳勾了下来。

他手忙脚乱的在地上寻找着头绳,最后硬是误打误撞的把灯给打开了,刺亮的光瞬间笼罩住所有人,包括靠在墙角处被白色灯管直射下的雇琴。

敞亮的白灯出现的实在太突然,雇琴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就猝不及防被灯光照的眼睛疼。

“小孩,你真的笨手笨脚透了。”

雇琴扬了扬下巴,葱茏的白指还在揉搓着酸楚的眼睛,好气又好笑的说道。

陈卞注意到,雇琴左手小拇指上勾着他一直在寻找的便绳,不禁愣在原地。

整整两个小时的密室逃脱,时间没差,倒是在陈卞朋友的带领下硬是多跑了几圈。

吃完饭时,陈卞被朋友簇拥围攻着多喝了不少酒,一边玩着无聊透顶的游戏一边是餐馆外面逐渐黑下来的天,路灯亮的却比白天更晃。

雇琴喝着酒好笑的想,昼伏夜出的动物说的就是他们吧,她染色张扬的头发撩起,笑得肆意。

酒过三巡的深夜,朋友终于消散离开,稀稀落落的人喝的叫嚷连篇,醉醺醺的酒气活像是酒鬼聚会,难闻的气味令雇琴蹩眉。

路灯下的男孩穿着松松垮垮的卫衣,下身的牛仔裤又是赶着潮流的破洞款,女孩衣着随意,白色背心里的黑色内衬让喝了酒后全身燥热的陈卞浮想联翩。

新染的金发和扣在锁骨颈肩处的大圈、浮夸饰品在雇琴头上却一点也不显得俗气,倒像是很飒的地下女rapper,或者夜场打碟的DJ师,反正怎么也不像他的老师。

酒后吐真言说的就是陈卞,他直接将脑子想的这番话一一如实说了出来。

雇琴又好笑又无奈的仰头笑,又看向她面前微醺的陈卞。

“要接吻吗,我们。”

陈卞红透了脸颊,打了耳洞的软组织在路灯下透光,但他们都清楚的不得了,那是他耳红的样子,是他未满爱慕的喜欢。

“我们都闭眼陈卞,”雇琴命令道,继而说到,“我们要做不说谎的彼岸鸟。”

他乖乖闭上眼睛,直到感受到嘴唇上的湿软,突兀想挣扎的动作在搂住雇琴的一瞬间被扼杀在脑子里。

她说谎了,却即使知道她不是他不说谎的彼岸鸟而是个谎话连篇的骗子却也疯狂、不受控制的喜欢上了她。

后来陈卞没再见过雇琴,少年偏离了轨道,活成了一副和她以前一样疲惫市侩的样子,临摹她、比拟她,最后成为她。

陈卞把所有没能说出口的思念酝酿伪装成对她的恨意,他想看她因为自己动摇或失神的样子,却最终看见她那双平淡而无漾的眸睑,他可以确定她不再爱他,又或者从没爱过,一切只不过是因为那个可笑至极的任务,也可能是那个可笑可耻的师生关系。

哪怕是现在,陈卞都不能彻底了解雇琴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连她自己都对这段暧昧不清的关系放在心底,不敢再去会想半分,怕被烫伤。那是比烈日灼心更难熬、炙热的温度。

陈卞也无从得知,这场不明不白的感情到底消耗了彼此多少,或多或少的爱。

她永远勾着他奋不顾身的走向她,却又永远在他踏出九十九步后,退身融入黑暗和平庸。

然后,他便再也找不见她。

雇琴不得不承认,面对陈卞,她永远站在上风,却永远是胆怯自卑的那一个。

她爱他,但她理智至上,知道他们最终会败给什么,会因为什么走散,会怎样分道扬镳。

雇琴想,或许勇气是天生的吧,她表现的勇敢却面对陈卞时粉碎。后来她才意识到,她不勇敢,也没有勇气回应他的满腔爱意。

她说,我们是任务关系,是互相敷衍情绪的朋友,是有名无实的师生关系,也是未曾言表的爱人。

陈卞最后亲手毁了雇琴所惧怕以及和自己产生隔阂的东西—前程,他替雇琴把自己拖进黑水,他们却再没有然后了。

最后他们还是一对彼岸鸟,却成为了世上唯一一对互相欺瞒的彼岸鸟。

“我们最终还是在摇摆和举棋不定中散了,雇琴,你是否后悔过哪怕半分关于对我的感情,我甚至不曾知道你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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