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肠4

次日，整个江州府的人都知道云侯府的二小姐在新婚夜吓跑了新郎。街头巷尾的茶楼、饭馆最大的谈论便是云侯府的二小姐到底有多丑，丑到能把新郎吓得三天下不了床。

半个月后，云苓被一顶小轿抬着送到了苏国公府位于江州东郊的一处别院里。

那日之后，云苓未再见过景初。

或许他已经离开江州去往长京参加科考，或许他已经娶了别人，又或许，她只是他某个盛夏一场恍惚的梦。

云苓虚弱地坐在椅子上，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窗前的铜镜里映出的面容已经苍老、颓败。

丫鬟“少奶奶，该吃药了。”丫鬟送来了药，如每一次一样，轻轻放在房门外。

云苓缓慢而笨拙地站起来，摸索着来到门前，小心翼翼地端起药碗。

“听说了吗？少爷昨日娶了云侯府的大小姐，虽然是妾，可也是按照平妻的礼迎进门的。”

“那大小姐是个死了丈夫的新寡，我听少爷身边的小厮说，少爷本是看中那位庶出二小姐的，可国公爷怎么可能让个寡妇进门，少爷没办法，才娶了云三小姐？”

“娶别人不可以吗？为何一定要是云家三小姐?

丫鬟笑笑:“这你就不知道了 吧！云家在朝堂上还是有些关系的，而且当年皇帝见过少时三小姐写过的那个什么诗的，当时便亲笔提了词，说是才女。你瞧，少爷若是娶了三小姐，虽然是个丑妻，可耐不住皇上喜欢，将来仕途上，必然要顺遂些的。”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现在也好，少爷到底还是娶了那二小姐，只是这姐妹同侍一夫……”

丫鬟在回廊里嚼舌，云苓安静地站在那里，听着，想着，然后淡然转身把药一股脑儿倒进嘴里。

苦涩在口中弥漫，她恍惚地看着窗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少年，看见了他站在桂花树下送她金铃的样子。

“你倒是闲散自在，如今相公正是与大公子争夺爵位的关键时刻，你何不出一份力？以你的智计才华，只要助他继承爵位，以后你就是国公夫人了。”虚掩的窗棂被推开，明艳妖娆的女人站在窗外，不正是云侯府的二小姐云洛吗？

云苓抿唇不语，她近段时间视力衰竭得很严重，近在身前的人，也只能大概看出个轮廓。

“还是，你还想着那个无用的书生？”云洛从来看不惯这个妹妹。她生来绝色，却因是个庶女而得不到好的姻缘，嫁了个病弱的痨鬼，后来终是遇见了苏国公府的二公子，却又因身份不能嫁过来当正妻，反而让这个丑八怪霸占了正妻的位置。

即便如此，这丑八怪心里还想着别人。

真真是讽刺。

云苓“也许吧！”沉吟出声，琥珀色的眸子灰暗无光。

“既然你心心念念喜欢他，当初为何还要嫁进苏国公府？何不与他私奔？寻了桃花之地一世恩爱？”为何偏要阻了她的前程？

私奔？一世恩爱？

云苓恍惚地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天，心口阵阵闷疼。

谁不渴望一世恩爱呢？可她面容丑恶，身有恶疾，他才华横溢，她与他私奔，必然让他背负拐带良家女子的骂名一世不能翻身。

她心悦他，便希望他一世安好，哪怕不能厮守。

如果她不是云家的嫡出小姐，就不必为了云家将要败落的门第而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如果她不是当年心高气傲写诗得了皇上的青睐，也许苏凡也不会为了讨好皇上而偏要娶她。

如果？哈哈哈！可这世上没有如果啊！

她与应淮本就不会有什么所谓的结局。没有开始，没有结局，如此时这般，才是各自本该有的宿命。

云苓“你走吧。”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眉顺目地看着云洛。

云洛冷笑出声：“听说有人在松海之洲见过他，你知道的，松海之洲的腹地乃是极为凶险之地，甚少有人能活着回来。”

云苓“他不会死的。”呼啸的风声拍打着窗棂，忽明忽暗的火光摇曳着，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又仿佛他们分开只是昨日而已。

她还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他说“你跟我走”时脸上真挚的表情。

云洛抿唇冷笑：“传说在松海之洲有养颜神品朱颜，食了朱颜之花，可返老还童，丑妇换新颜。他倒是个痴情的书生，只可惜了，那朱颜有世间最凶悍的恶兽守护，没人能拿得到。”

云苓“他不会死的。”她猛地抬起头，破碎的声音是那么孱弱，怕是连她自己都不信的。

云苓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溢出，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青柠此话到此，下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