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04

范闲没有什么恼怒。只静静坐着，看着那只盛血的瓷碗。

他不喜欢她，不嫁就不嫁。顶多就是对一个小姑娘身世悲惨的同情。

*

那个下午，范闲问了很多问题，甚至一些问题是重复的。她醒过来，男人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她衣服穿得很整齐，范若若在一旁给她剥橘子。

一个人如果可以在朝夕相处中仍然保持毫无破绽的伪装，那几乎就算不上伪装了。

周家的两位小姐，是很容易查的。阿离几乎没有说谎。

春日里的几个月，阿离每个月都被邀请去范府一两次。或者去一石居。那毒下得很深很久，彻底治好大约需要几个月，又因为不能每天吃药而更久。

范闲很讨厌给女孩子看病。因为她们爱哭，又难哄。

但阿离是一个很听话的病人。换血的时候，因为麻药感受不到疼痛，但之后很久很久皮肤里都会疼痛。

她没说过疼痛，每次来，只是会带一束百合花，插在花瓶里。

她一直没有大悲大喜的情绪，望着范闲的目光很坦然，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

范闲却不常看她，也不主动说些多余的话。

治病对他来说是不难的。只是让人觉得为难的是阿离说的那个救。

那个字很宽泛，就像路上遇到的一个乞丐，给他一枚银子，算是救，但也不算，因为你走了，就再也没有人给他银子了。管她一辈子，他隐隐是不想自找麻烦的。不给人太多的希望，就不会很绝望。

阿离也没有问过治好了怎么办，范闲就是当作不知道。

七月时，炎热的天气。

阿离躺在木榻上，和以往一样解衣服，解到小衣处，忽而停了停，抬头看着他。

范闲正在调药，她想了几瞬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

夏日里，女孩的手臂显得很凉。

她的话还没有说，男人回过神，直接将她推开了。

“你过来干什么？”

阿离跌在地上，手臂打了下桌角，一瞬间就青紫起来。

范闲不是没有被女人抱过，若若、司理理都抱过他。只是阿离抱他，他就是觉得震惊。不多的对话中，他不觉得她是一个能有自主性的心理健全的女人。他望见她倮露的肩膀，又转过身去。

“书上说对救命恩人要以身相许。你救了我，我愿意给你当妾的。很多人都说想让我当妾。那大概是件好事。你不开心吗？”

阿离静静看着他道。

范闲顿了会儿，没说话。男女之间的事越矩了就很难纯洁。他并不能很理直气壮地说不娶她，因为很不占理。很久，他只是闭着眼，转过身将她扶起来。

“女孩子要自爱。不要随便衣衫不整地抱男人。”

阿离穿好衣服后，他才对她说一些道理，像长兄。

“书上那些女诫的话不要都相信。那些人自己都过得不好，还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