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卷·壹拾肆话

  拿百里玄策撒泼没办法，甄姬只好先将他带回自己的居处。

  他似个孩童般紧紧牵着她的手跟在后头，泪水像冲出闸的洪水汹涌不停，他边走边哭，低低的抽泣声传到耳朵里，她禁不住掩嘴笑，回头瞧他，他泛着水光的眸子就一怔一怔地盯她，似乎也自觉难堪，干脆扭过头赌气地擦掉泪水。

  “哭泣也很可爱啊。”甄姬笑着调侃。

  他不回话，默默跟进她的步伐。

  “好了，在这里等我。”

  甄姬将百里玄策安置在偏院中，交代完话转身离开，不料腰身被从后抱住。

“你要去哪？把我也带走罢……”毛茸茸的头埋在她肩颈处肆无忌惮地蹭着，他带着哭腔说道。

  也许是受伤的缘故，也是面对的人是她的缘故，他才变得这般脆弱，但他好生欢喜依赖她的感觉。当初陷害她是怕自己拥有软肋，但如今他才发现她实则是自己的盔甲。

  他可以在他人面前杀人如麻、磨牙吮血，尔后满身鲜血和伤痕回到她面前，装作不堪一击、可怜兮兮的脆弱模样，当她对自己露出怜爱疼惜的表情时，他便会幸福得找不着东南西北。

  浑身不自在地一僵，甄姬移开百里玄策的头，牵着他一同坐到床榻上，安抚道：“我去寻仙医，一会儿就回来。”

  “不要走。”他哀求着看她。

  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同我一块儿去？”

  “不要。”他将半个身子倒在她腿上，眼眶又星光闪闪，闷闷不乐道：“我眼下不想见除了姐姐的任何人。”

  “那你方才见了我又喊疼。”她干脆由着他胡来了，细长的手指抹了抹他眼眶未掉下的泪。

  “那是心疼。”他不满地解释：“姐姐那般对我，我着实难过。”

  她闻言失笑。

  还心疼，听听这小嘴儿多会说话。

  “姐姐不信吗？”百里玄策见着甄姬看破不说破的模样，猛地起身与她面对面，一下抓过她的素手按在心房处。

  微冷的温度传到五指，手心下是脆弱的心跳，一起一伏，平静而规律，是生命的象征。

  抬首，看见的是他如火焰般炽热的瞳眸，里头盛着显而易见的热忱和认真。

  “感受到了吗？”百里玄策满怀期待地问。

  回过神，甄姬忽地抽回手，神情不自在地看向别处，说：“这不是好好的？”

  “一点都不好！”他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继续：“拜你所赐，它疼得跳动都变慢了。”

  “当你说出‘白虎大人’四个字时，它险些死掉了！”

  面对这些个似对又非对的话，甄姬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姐姐你可知皮肉伤算不得甚么，心伤才是最致命的？”百里玄策握了她的手在掌心中揉捏，难过地说：“那时你几乎要了我的命。”

  “可眼下不是恢复如初了吗？”

  “是。”

  瞧甄姬无可奈何而宠溺的笑容，百里玄策得寸进尺道：“但你得弥补我。”

  “你想如何？”她好笑地瞧他，看他能耍甚么花样。

  “我想在姐姐宫中住上个时日养伤。”他一口作答，咧嘴开朗地笑，明媚的似初晨的日光。

  “不行。”甄姬未曾犹豫，拒绝的干脆。

  一听，刚才还艳阳天的脸顿时乌云满布，不久后又要落雨，百里玄策啜泣：“为何？我需要通过与你见面才能疗伤。”

  “姐姐可是不想我痊愈？”

  他说着，摹地凑近了她。

  鼻尖相碰，俊俏可怜的脸霎时间放大数倍，她难堪地仰后躲去，他自是跟近，直到将她压躺在身下。

  “姐姐不会愿我久伤不愈罢？”

  嘴里说着防守的无辜话语，行动上却是直大胆的进攻，甄姬被百里玄策逼到毫无退路，他的脸庞却仍在靠近，红霞在脸颊晕开，身体的热度在上升，她只好连连答应。

  倏地，右脸忽地一软，甄姬浑身似有电流经过般颤栗，只见罪魁祸首坐起身，冲身下的她笑的没心没肺而又明媚：“对不起，太激动了……不过姐姐的脸有晚霞，好生红艳。”

  甄姬呆若木鸡，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蹙眉恢复正经，柔柔呵道：“没大没小。”

  百里玄策不反驳，只是明艳艳地笑着，笑的甄姬有如做了贼般心虚。

  暗自甩开奇奇怪怪的念想，她回以惯有的温柔笑靥。

  一切如常，晚风如期冷却温度，唯有脸颊未散的温热提醒是他犯罪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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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池中雾气氤氲，赤裸的身体于其中欲隐欲现，甄姬将叠好的衣衫放在岸上，

心中也觉荒谬无比。

她居然，就这般将他留在了寝宫。

不知为何竟让她莫名有种金屋藏娇感。

“衣衫我放这儿，沐浴好了记着穿。”

池水搅动的声音哗啦，一只手扯住她的衣袂，挽留她离开的步伐。

无奈地回首看百里玄策，甄姬无奈开口：“松手。”

只见那人固执，任凭她如何拉扯就是不肯撒手，甜腻软糯地撒娇道：“不松，你陪陪我不成吗？”

“那也得等你沐浴完再陪。”她转过头去，眼神逃避那惹眼的肌肤，催促：“好了别闹了，快松手。”

猛然一股力从后拉扯，甄姬遂不及防，勉强稳住步伐然而还是小退了一步，听他恶作剧般轻笑一声，无理取闹地威胁：“不松，姐姐执意要走的话，我不介意将你拉下同享这药浴。”

“莫要胡闹。”她沉下嗓音劝阻。

“是不是胡闹，俱在姐姐一言之间。”他灿笑，手中暗暗使劲。

甄姬不得已，只好回首依他，屈腿坐下，捏着他的鼻尖嗔骂道：“好啊，你如今会恃宠而骄了。”

轻握下她的皓腕，他笑的有恃无恐：“可姐姐除了继续宠着，似乎也无别的法子了。”

灼目的发丝柔柔和和贴在面颊上坠下水珠，浸过水的男人更显几番清俊，每每冲神女开怀地笑，那炽热的兽瞳似天上的明日般灿烂耀眼，无一不让她软下心和目光去注视。

实在难以想象如此清澈的孩子，他们是如何忍心称作“魔物”和“堕神”的。

“你啊，对我是愈来愈肆无忌惮了。”这回，甄姬一如既往宠溺地笑。

“都赖姐姐宠的。”

白皙柔腻的素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百里玄策习以为常用脸颊轻蹭她的掌心，乖巧的似一只猫儿。

甄姬淡笑，任由他将自己最柔软的一面展露，目光却不慎瞥到白皙的胸膛，她笑容一僵移开视线。

“姐姐你看看我！”半晌得不到响应，只见心尖人直直盯着某处，百里玄策内心很不是滋味，开口急道。

他奶凶地说完，甄姬转头再次将注意力放回他上，好笑地说：“好好好，看你。”

温柔似月的笑靥展露，他龇牙笑的明媚极了。

甄姬不禁感叹：“笑的如此灿烂，较那天上的太阳还过分。”

他不语，只顾仰视着她，仰视自己的世界。

一柱香后。

水起，精瘦的躯体裸露在空气中，百里玄策走上岸，擦干身体换上甄姬准备的衣衫出去。

不知是甚么样式的服饰，落了大片的胸膛在外，腰带系半天也系不上。

在外等候的甄姬瞧见这穿的松松垮垮的衣衫，禁不住嗤笑出声，一抬眸瞅见百里玄策委屈巴巴的样子，她走上前去为他整理。

素手拂过衣襟压平触摸到胸膛，接触到甄姬指尖的热度，百里玄策一阵胡思乱想，遂又见她垂首解开他乱系一通的腰带，娴熟的手指绕啊绕，一个结系好了，他却心猿意马，嗅到她颈脖处的馨香呼吸了一口又一口。

“姐姐，你这般好似我们是老夫老妻。”他借玩笑之口说出内心欲望。

甄姬抬头给了百里玄策一个响栗，“又胡说八道。”

不正经地嬉笑几句，他忽地抱住她，又闻到属于她的香气，他顽皮地说：“姐姐用的是何种香囊？闻着好香。”

让人想拆吃入腹。

双手握拳抵着他的胸膛想推开，他却又正经道：“让我好好抱一下，就一下。”

甄姬无法，深知自己气力不及，只好由他深拥。

青葱五指插入发间小狗狗似的抚摸着他的脑袋，他眷恋着她身体的温度和香气不愿松手，而她的触碰好比光的拥抱，水的抚摸，风的亲吻……温柔又亲昵，不经意间挑逗着每一处神经，他甘愿就这般耽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