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望兰卷·壹拾叁话

后来发生的事，貂蝉不用窥视甄姬的记忆也能知晓，她拂袖注视那张沉静的睡颜若有所思。

甄姬这一寻，赔了夫人又折兵，把自己搞成这般狼狈模样……真和当年奋不顾身的自己有几分相似，貂蝉轻笑。

嗒嗒的脚步声靠近，李元芳轻手轻脚走到貂蝉身旁，小声说道：“姐姐，安神香囊还差一味料。”

貂蝉颔首，起身同李元芳离开，走了几步回首看向梦眠的甄姬，高深莫测笑了笑：“看在遭遇相似，你又长的那么像姐姐，妾身就大发慈悲一次，让你见他最后一面，了却心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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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香车慢慢停在茶楼前，身袭天青色圆领长衫的男人下了车，他伸出手，一只柔荑拂了笭搭在他掌心，女人借了力，双足小心站稳在地面。

“说过我一人来就好了。”他收了手，说道。

恋恋不舍攥了攥触碰过他的手，她失落道：“我想陪着你。”

他不语径直走去，她不甘落后小跑几步追上，挽过他的手臂与他同行。感觉到触碰，他僵了僵身子，压下心中的不适未挣脱。

茶楼门大敞，是迎接贵客的象征。

貂蝉和李元芳、甄姬站在门前一侧静静恭候，见了人影，貂蝉率先迎上前，娇笑道：“终于盼着贵客了，丞相和夫人快请进，”回头又朝李元芳吩咐道：“芳儿，带路。”

“好嘞姐姐！两位里边请。”

弈星和女人俩人跟随李元芳步伐，临近门槛前蓦地发现一抹陌生的身影，那人生的貌美，眉目间凝着浓浓的忧愁，楚楚可怜、动人心弦，是会让每个男人怜爱的长相，是他以往来茶楼所未见过的，分明是初见，但莫名有股说不上的熟悉感。

好奇地多瞧了眼，恰巧撞上她抬眸的视线，四目相对瞬间，他整个人惊颤，她亦是一怔。

将莫名其妙的反应甩开，弈星收回心思迈过门槛。

“……”

甄姬转过身目视弈星和女人紧凑的背影逐渐走远，不沾阳春水的十指牢牢挽在他的手臂上，他没有拒绝，她的嗓子涩的难受。

他是在装作不认识她？亦或是真的忘了她？原来元让说的皆无虚言，原来他早已另娶他爱，可为何，还带着她赠予他的玉佩……

她垂下头攥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生疼逼回了泪水。

将两人领到正厅入座，李元芳望了望连廊转角的貂蝉，见她点了点头，他回身朝女人说道：“还请夫人在此等候，”转而又看向弈星，“这位官爷还请随我移步。”

女人坐不住了，急道：“去哪儿，我不能一起吗？”

弈星站起身朝她摇摇头，安抚道：“你先等等，我去去就来。”

“小兄弟，带路罢。”

李元芳同弈星走出正厅，绕过七拐八绕的廊道，睡莲藏在氤氲雾气中开得妖艳，时隐时现。

“官爷到了，您且先候着，小的这就去取您要的东西。”说罢，李元芳蹦蹦跳跳地走了。

未有过多怀疑，弈星正正坐在太师椅上，闲来无事打量所处的环境。

仕女屏风安静地立着，一株株鹤望兰有恃无恐地盛放，微风拂动珠帘可以听见清脆悦耳的碰撞声，微酸的花香与茶的醇香在空气中交缠扩散，钻入呼吸道麻痹神经。

弈星心生疑惑，这季节不该是鹤望兰开花的时候，然而来不及多想，睡意忽地泛滥，眼皮沉重坠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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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推开老旧的门，弈星跨过门槛，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鹤望兰和女人的背影。

  听到动静，女人晒衣裳的手一顿，回眸柔柔一笑：“回来了。”

  他朝她走近，拉下她搭在竹竿上的手轻轻揉捏着，“我不是说了这种事让下人去做不就好了吗？”

  她笑意更深了，“不碍事，那几件圣上御赐的袍子金贵的很，我担心他们一不小心给弄坏了。”

  说罢，她拉着他坐到小池旁的躺椅上，捻着双箸夹起桌上的桂花糕喂入他嘴里，随后又坐到相邻的石凳上，瞧着他细嚼慢咽的模样，她弯如月牙的双眼仿佛要滴出蜜来，“如何，可还入口？”

  “一如既往地软糯香甜。”

  她浅浅地笑了，垂下头说：“油嘴滑舌。”

  弈星慵懒地躺在椅子上摇摇晃晃，女人陪在身畔轻轻的呢喃细语，暖风抚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台阶上青苔蔓延到了斑驳的古墙，太阳西晒他在等水面上的芙蓉花开，他偏爱他们就处在这安静的状态。

  就在眼皮逐渐沉重时，那低语声戛然而止，他睡意醒了一大半。

  弈星蹙眉看向身旁，女人眉眼哀愁却仍挂着笑，忽地问道：“你好久未唤过我的名字了，可否再如从前那般叫叫我？”

  他方想开口，脑子竟一片空白。

  垂头盯着腰带上的玉佩一愣，他似乎忘了她的姓名。

  “可好？”声音在催促。

  不，一定能想起来的，再等等，再等等，他不可能忘了她……

  “弈星。”女人再次开口。

  “等等，我……”弈星抬眼看向女人，焦急地想要解释，才发现她的身躯竟缓缓变得透明。

  他慌乱起身，手足无措地看着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语，只是眼眶不断有晶莹的琥珀掉落，他见状猛的一把将她按入胸膛，双手抓着她的肩，正如不会凫水之人抓着一块救命浮木，他乞求道：“不要走，再等等，我，我……”

  “等不到了，鹤望兰…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永远不要忘记你爱的人在等你，终究是等不到了……”

  话音一落，天幕倏地变得昏暗，庭院的植株齐齐枯萎，万物静谧无声，只余一人捧着一件衣裳跪坐在地。

  终究，那件还残存她温度的梅花纹纱袍仍在，而她就如此轻易地在他的注视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阿宓！”

  瓷杯被打落在地，刺耳的碎裂声将弈星惊醒，他发现自个儿还坐在后厅中，仕女屏风依旧，鹤望兰和空气中的微酸却不见了。

  他揉了揉眉心，竟睡着了，做了个好真实的梦，话说方才自己好似喊了个甚么还有梦中女人的容颜，这会儿一下也记不起了。

  只见这时貂蝉重新端了一盏茶走来，“大人久等了，这是安神茶。”

  “有劳掌柜了，”弈星小呷一口茶水，不经意地问：“方才是甚么声音？”

  貂蝉一笑：“没甚么，端茶的不慎将一杯具打碎罢了“”

  弈星若有所思地颔首。

  “大人近日可是又添烦心事了？”貂蝉随意一问。

  “想不起以往的一些事，莫名的心烦意乱罢了。”他叹气。

  “重要的事吗？”

  “记不清了，不过能惹得我心烦意乱的该是很重要的事物罢。”他自嘲一笑。

  貂蝉假意掩嘴关切道：“那大人可要早点想起来才是。”

  弈星信誓旦旦：“我会的。”

  “你不会的。”帘幕后的女人轻声说，嘴里不知不觉中掺了苦涩，被茶烫到而微红的手一抹脸颊，她呢喃：“怎生又哭了？”

ps：“台阶上青苔蔓延到了斑驳的古墙，太阳西晒他在等水面上的芙蓉花开，他偏爱他们就处在这安静的状态”这句借用方文山写的《千纸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