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懿再一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正跪俯于地，身着素缟

耳边传来一阵阵哀切的哭声，身着丧服的众人起身、叩首

如懿也不自觉地跟着起身、叩首

如懿这是……

原来是回到了世宗皇帝的丧礼上

用余光看了一眼身边流着眼泪不省哀切的高晞月，如懿的心情十分复杂

前方突然传来些乱音

宫女龙套主子娘娘晕过去了！

如懿下意识地膝行上前，【高晞月也跟着上去，惶急道：“主子娘娘跪了一夜，怕是累着了。快去通报皇上和太后。”】

如懿默默不发一言，只是脸上带着焦虑之色，作势要扶住富察琅嬅，却被高晞月抢先一步搀住了琅嬅

见状，‘不小心晚了一步的’如懿似是有些失落，又露出了犹疑

如懿月福晋，皇上和太后悲痛伤情，应已在别宫安置了

如懿把声音压地低低的，却又刚好能让周围一排的宗亲福晋们听见

高晞月生出几分不满，朗声道

高晞月主子娘娘劳累过度，【快扶去偏殿休息。素心，你是伺候主子娘娘的人，你去通报一声，说这边有咱们伺候就是了】

说罢，又转向着如懿，一双含着薄雾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藏着无数的无奈与哀思

高晞月青福晋，本来应该是同为侧福晋的你我一起伺候着主子娘娘，但现在

如懿直接接过话头

如懿还请月福晋照顾好主子娘娘，主子娘娘身体不适，青樱定会在这里为娘娘尽辅助之责

晞月愣了一下，眉间微蹙，还想张口，被如懿打断

如懿月福晋妹妹请放心

如懿为先帝尽孝是我等为人媳、为人臣的本分，青樱自当尽心尽力，不敢怠慢

晞月被一通抢白，顿觉没脸，脸上的哀伤差点维持不下去。但到底知道这里绝非她能发作的地方，所以客气两句，便肃着一张犹带泪痕的玉容，同素练、莲心一道儿小心扶住昏倒的琅嬅转到偏殿去了

如懿仍跪在灵前，对着先帝爷的梓宫哀伤痛哭，一副悲不自胜的模样

然而被泪水冲洗的越发明亮的双眼却分明瞧见了几位王爷福晋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愉

如懿“真不知她是不是有意的，不过如今，富察琅嬅连日来的孝顺恭敬都成了笑话”

周围人的不愉都是冲着富察琅嬅和说错话的高晞月去的

高晞月的那句劳累过度，反倒使琅嬅这些日子的尽心竭力变成了琅嬅对先帝不够孝顺的佐证,而本来是证明琅嬅这个儿媳的恭敬谨慎，为先帝守孝而哀毁过度的晕倒变成了笑话

如懿“至于我，只是一个被不分尊卑的包衣侧福晋推到尴尬位置上的可怜人。虽然是新帝潜邸唯一的满人侧福晋，但是面上乍一眼看着十分无用”

如懿“但之前的几段话也表明我的态度，绝不是一味的懦弱，没有失去满族姑奶奶的气度”

如懿“那些汲汲钻营的人仍然会想把宝压在未来正经的六宫之主琅嬅和宠妃高晞月身上，然而……”

如懿想起前世的丧仪上，高晞月硬是要跪在她前一个位次。想起她曾经对自己的诸多算计，想起自己处处忍让却让她更加过分。这次，她选择不为高晞月弥补口头上的错误

如懿“我已经提醒过她皇帝太后都是悲痛伤情，但高晞月却没有为先前不当的言辞补救”

如懿“前世今生，高晞月总是败在一些细节上”

如懿“刚刚她甚至做出一副能全然做主的样子，处处争先的表现反而让人怀疑她与琅嬅这个嫡福晋私下多有龌龊”

她在心中冷静地想

如懿“纵然高晞月之前的抢先行为处处压我一头，让不少有心人动了，但当下，她在灵前的表现却不会再让人贸贸然靠拢了”

虽然如懿想通后理解前世后宫众人的心酸无奈，但，有些行为她还是难以接受，不敢认同

特别是琅嬅和晞月的步步紧逼，到处算计

纵然她没想过去伤害别人，但这辈子也不能再让人陷害自己和自己重视的人

如懿“不过，一定要保住自己和周围人，不能再让海兰踏错一步，犯下那些错误了”

如懿把决心压在心里最深处，面上越发沉痛的跪在灵前。

她的行为倒是让周围的王亲福晋们稍稍满意，特别是几位上了辈分的老福晋。虽然是先帝爷的丧仪要紧，大家对之前琅嬅和晞月的行为也不好直接开口，但见着如懿一副恭敬纯孝、小心慎重的样子，不像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便对她这个满人出身的侧福晋生出些许好感

琅嬅和晞月都入了偏殿，先下只有如懿作为皇帝位份最高的侧福晋时刻留心着这里的事情。她既要看好后院的格格，又要时刻警醒，注意着前几列宗亲福晋们的身体，还要时不时的调度着来回侍奉的宫女太监

直到天色泛黑，今日事毕，如懿又仔细叮嘱了几件事，方能抽出时间，带着惢心一起去探望琅嬅

殿内，琅嬅虚虚地倚在塌上，正在用太医熬制的汤药

如懿行礼

如懿见过主子娘娘

琅嬅没有回应，而是放下药碗，慢慢直起身来

左手拂过塌上镂空的缠枝牡丹又放下，定定地看着如懿，若有所指

富察琅嬅今日侧福晋恐怕是累坏了吧

如懿为先帝尽孝，为主子娘娘尽忠，如懿不敢说累

富察琅嬅是吗？

琅嬅看向一旁的晞月，唇角微微勾起，却看不出半分喜意

如懿这才看到站着一旁的高晞月——她原本娇艳如花的脸上多了几分惨白，眼框比白日里更红了一层

如懿“看来琅嬅已经知道晞月做过的‘好事’了”

富察琅嬅回忆起素练、莲心复述的情形，纵然刚刚已经敲打过晞月，却仍然歇不了胸口的郁气。

这个蠢物算是让乌拉那拉氏出了风头，一番言语不仅让自己多日来的苦心化作乌有，自己昏倒后还大张旗鼓去请太医，生怕跪在外间的人不知道她这个主子娘娘因为难耐先帝丧礼的规矩礼数而晕倒，这事儿，恐怕全都传遍了

富察琅嬅说起来，我今日听见不少人称呼我为主子娘娘，只是现在册封礼还没有备下，是不是太早了点？

如懿不会，娘娘明鉴，丧仪过后，皇上就会下达旨意为府中姐妹宣旨定夺位份

如懿而府邸众人都是先帝爷同太后赐下的，娘娘是圣旨许给皇上的嫡福晋，自然是皇上的原配皇后

富察琅嬅其实不太满意如懿的话，只是继续端着贤惠宽和的微笑

富察琅嬅哦，那么我还称呼你为侧福晋，实在让你委屈了

如懿妾身并不委屈，皇后统领六宫，底下人受封妃嫔皆是要看太后同皇后的懿旨，如今妾身身份未明，自然仍是侧福晋，这都是应当的

这段话又勾起了琅嬅的另一番心事，该如何敬孝太后让她安心在后宫颐养天年，以及，稳稳地从太后手中拿住后宫之主的权利

琅嬅面上没有露出半点，只是打量着如懿

富察琅嬅青樱，你真是灵心慧齿，让我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

如懿妾身惶恐

如懿其实累的不行，她还是魂魄时很久没有过累感。本想早点回去歇息，只是琅嬅看着便不肯轻易放过自己，同上一世一样

罢了，由着她试探好了

如懿憋住了想打哈切的欲望，但眼中还是忍出了泪花

富察琅嬅青樱啊——

大太监甲皇上驾到～

琅嬅的话被打断，殿内众人皆是一惊，明明之前定好了一旦皇帝驾临就让侍从击掌为号，怎么……

大家都惊慌的想要行礼，如懿的腿因为保持给琅嬅行礼的姿势太久而发麻，小腿的筋脉冷不妨地一抽搐

如懿啊——

如懿摔在地上

青年渣龙青樱，小心

刚跨进门槛的皇帝撞见这一幕，一时情不自禁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