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洞开（12）

铁灰色的天穹，数千吨的水倾泻而下。

周南在钢筋混泥土的森林奔跑。

他像只狼狈的流浪狗，浑身湿透的在街上飞奔，好像天上正盘旋着鬼子的轰炸机。

哈哈……哈……

他钻进一个窄窄的屋檐下，靠着饭店的玻璃幕墙大口呼气。

“奇怪？”周南用兰花指拈起手机，好像那刚从粪坑里掏出来似的。

“定位在这里才对啊？”屏幕上红色的大头针下钉着一个餐馆的名字。

不同于落雨的，啪嗒啪嗒的声音接近。

他回头，是一只落汤的金毛，和他挤在用同一个屋檐下，伸出舌头哈气，并不屑的看他一眼。

这世道，狗都看不起人了吗，哈哈……

周南呼了一口长气，无力的贴着玻璃滑下，把屁股搁在冰冷的台阶上，脑子里想起烧仙草里人来人往，和笑的花枝乱颤的清明。

他抬起头写着“XX饭店”的熄灭的霓虹广告牌映入眼帘，以及昏暗的室内，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发现自己溜走了呢？

周南不敢承认，但小小的心里还是期许着，她发现面前的自己消失之后，会有一丁点的失措。

周南掐灭手机，好像关闭了一段过往……

街上的人撑着雨伞来来往往，斑斓的色彩从他漆黑的眼底流过。

阿嚏！周南缩了缩身子，寒气侵袭，冰冷潮湿的T-shirt粘在脊背和胸前，好像被刷了一层霜，冷的发抖。

几个肌肉健硕的猛男撞如眼帘，他们几个淡定的在雨中踏步，任凭雨水顺着肌肉隆起的缝隙流下。

以及……脸色铁灰，一脸死了爹妈的样子。

金毛突然伏低身体，不安的来回走动，时不时对周围狂吼。喉咙里咕噜咕噜要轰出雷响。

不知道是不是衣物太紧的缘故，猛男们走路好像卓别林的默剧，右脚踩左脚的踏步，滑稽可笑。

周南吸了吸鼻涕，咧嘴傻傻的笑笑。

突然一声巨响，炸雷？或是响亮的耳刮子？他不知道，总之一股巨力忽然把他掀翻，灰白色的世界突然颠倒过来，失重感把他灵魂从躯壳里抓出，他忽然看见雨丝飘然的天空和坚实的大地，肾上腺素飙升，心脏狂跳，呼吸骤停……

紧接着——黑暗降临。

“孩子？孩子？醒醒！”

感觉像是是冰箱里刚解冻的肥肉，啪啪的拍着周南的脸。

他如同被噩梦惊醒，猛地弹起，满脸惊惧。

身体和牙齿都冷的止不住的发抖。

胸廓好像被撕裂了，冷气如剑，灌入肺腔，脑袋昏沉沉的，天旋地转，恶心感像粘稠的史莱姆，塞进胃部和食道，想吐。

在载沉载浮的梦里，他只迷迷糊糊记得那些爆炸，冲击，尖叫，枪响……

“冷静！冷静下来！孩子！”

周南胸口的起伏慢慢平稳下来。

“听着！我们被袭击了……没错……”

他们两个靠在一辆黑色的运钞车侧身后的边缘，二十岁上下的青年警惕的把头偏向一方，眉头紧锁。他穿着武警的制服，捧着97－1式防爆霰弹枪，浑身泥水。

“在中国……北京，很难以置信……我知道的……因为……我也是……”

“所以……我有义务保证你——中国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青年猛地起身并转过头来，对周南“啪”响亮的一声行了个军礼。

青春硬朗的脸上严肃无比，肌肉不止的跳动。

第一次真枪实战对一个二十出头青年仍是极其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