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漫天飞雪

云幽城

　　十月下旬，漫天的飞雪笼罩整个城市，这茫茫无际的大雪似乎在宣告着这是独属于它的世界。

　　城中来来往往的人群瞧见这漫天飞雪，摩擦着手掌，皆呼出一口热气，此时路边的一街头乞丐轻声道：“今年的雪比往年更甚啊！”

　　在他身旁一名骨瘦如柴的少年却是一言不发，他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他身着单薄的衣服，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手脚不停的哆嗦，可却丝毫不在意，刚说完话的那名乞丐便收拾好东西离去了。

　　少年瞧见此依旧蹲在原地，嘴里不停的呼出一口接着一口的热气，想让冰冷的身子稍微暖和一点，当陆陆续续的人群渐渐远去，街道已经变得有些冷清，少年见到碗中那一枚铜钱后只得悻悻然的离开，拿着那枚铜钱在一个正准备收摊的摊主那里买了点草药。

　　走的时候身体不停的哆嗦，脚步却没有停下来半步，甚至速度也没有放缓，穿过无数的小巷，很快就来到一个破旧的房子。

　　说是房子也仅仅是能住人罢了，表面看上去和个茅坑差不多，少年推开了门，院子看上去不算很小，但却只有一个石磨在面前摆放着，上面已经裹上了一层薄薄的雪，少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走，推开那被雪覆盖的木门。

　　咯吱

　　门开了，里面的桌子是一些瓶瓶罐罐，正中央有一个药坛子，坛子下面有一堆黑火石随意摆放着。

　　关上门，少年从兜里掏出一个显得古朴的火折子，点燃火折子，那点点火花掉入黑火石中，原本沉寂的黑火石立马燃起了一尺的火光，火光刚起，少年就把手放在旁边暖和着，随后火光不停的冲击着药罐底部，不一会儿药罐子底部就烧的通红，少年见此打开药罐，倒进去一壶水，随手将之前买的一些草药丢了进去。

　　顿时一股药香味升腾而起，弥漫在房子里，本来略显沉闷的房子似乎也有了一丝生气，待差不多的时候，少年拿出药罐，合上盖子，从药罐的嘴巴处将药液倒进了略显破旧的碗里。

　　端着碗往里屋走去，屋里躺着一个中年男子，裹着较为厚重的被子，床上那中年男子脸上有着一条疤痕，那条疤痕从额头顺着眼角，最后在脸颊的方向停了下来，看上去让人头皮发麻，但此时他就这样躺在床上，打着呼噜沉沉的睡着了，这样看上去倒显得很是平易近人。

　　少年看着这中年男子，没有叫醒他，把碗放在旁边，看着中年男子，男子的脸没有丝毫血色，说是苍白也不为过，看了许久，男子方才缓缓睁开双眼。

　　看了眼身旁少年，说：“峰儿，外面下雪了吗？”少年点了点头，中年男子看着少年那不断哆嗦的手，哽咽着说：“受苦了，孩子…”少年坚毅的眼神望向中年男子，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孩儿不苦，爹…喝药！”说完吹走碗上迂回着的热气，此少年名唤楚峰，眼前中年男子是他的父亲，楚渊。

　　原本他们是云幽城三大家族楚家人，但就是因为十五年前那件事…，当时楚峰父亲也就是当时的楚家家主，楚渊，当时他只有二十岁就坐上了常人梦寐以求的家主之位。

　　一身修为更是达到了灵脉境九重巅峰，他当年意气风发横扫其他两大家族，让楚家成为了云幽城中仅次与城主府的第一家族，楚家中人更是成为了云幽城的人上人，而楚渊竟然又做出一件惊人之举，居然将圣族圣女给拐跑了…，这在当时可是引起了不少的轰动。

　　而就在那之后楚峰就诞生了，可三年后圣族来人强势带走圣女，甚至将楚家一众精锐都屠了个干干净净，最后在圣女的哭求下圣族来人没有杀了楚渊，而是将楚渊废去全身修为，为首者更是在楚渊脸上留下一条疤痕，并留下一句话：“我不杀你，但我要让你记住自己脸上的疤是我肖震天给你的。”

　　眼睁睁看着圣族之人将圣女带回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个时候开始他就陷入了魔怔，心魔也就这个时候产生了，在这之后楚家高层则下令将他们父子扫地出门，甚至身上的资源也给剥夺了，而这样做主要是为了消除圣族之人的怒火，毕竟楚家已经经不起损失了。

　　这之后过的日子则是：楚渊每天靠着上街乞讨的钱养活自己和圣女的孩子，可终究修为被废，品尝到了从云端跌落进凡尘的落差，正所谓站的越高，摔的就越惨。从一个强大的武者变成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要不是因为儿子楚峰，他可能早就选择自尽了吧。

　　而就这样生活了十多年身体却渐渐经不起生活的折腾，没过多少日子，就只能躺在床上靠吃药为生，他儿子则是在他身体不支的情况下代替他上街乞讨，想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却因为这样的事情放弃了自己的尊严，去做一个乞丐，想想都令人唏嘘。

　　可没有办法，他终究是不争气，让自己的孩子也走着他的路受苦。“唉…”重重的叹了口气，楚渊靠在床头，看着自己的儿子，骨瘦如柴。

　　不过自己儿子的相貌却丝毫不赖，长相很是清秀帅气，随他母亲，不过现在脸色却尽显苍白，而他的手脚也在不停的打着哆嗦，看着这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甚至心里都在怒骂：贼老天，你惩罚就惩罚我好了，跟我儿子无关！

　　可很显然，这都是无力的，因为这是来自弱者的哀鸣，他毕竟经历了很多事情。

　　楚峰见自己的父亲一直叹气，连忙说道：“爹，吃点药吧，暖暖身子，对身体有好处的…”楚渊看着自己的儿子许久，方才露出一丝笑容，不过脸色苍白，看上去有点吓人，端着碗猛的喝了一口，药很烫，进入喉咙的时候让楚渊猛的咳嗽了一下。

　　楚峰见此连忙说道：“爹慢点，烫，外面还有呢…”“没事，爹不怕，比起你在外面受的委屈，这算什么呢？”楚渊露出一个略显轻松的笑容，缓缓而道。

　　楚峰听到这句话连忙摆手道：“没有，我不要紧的，主要是爹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这都不算什么。”说完还傻傻的笑了笑，楚渊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自己儿子什么性格当爹的最清楚不过，楚渊没有在说话，而是一口接着一口不停的喝着药汤，虽然烫了点，但在他的心里却化成了暖流，流到了四肢百骸，温暖着全身，直到汤药喝完。

　　楚峰才拿着碗出去，又倒了一碗，不过倒完一碗药罐已经空了，拿着这碗药汤放在床头，他父亲先前喝完一碗就沉沉的睡了。

　　楚峰退了出去，走到院子里，看着面前的茫茫大雪，手脚止不住的打颤，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在院子里不停的挥动着手脚，瞬间也就不觉得有多冷了。

　　楚峰一直都想要成为一个武者，这样就不用再出去乞讨挣钱了，可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武者的，不仅要有毅力还得有天赋。

　　楚峰在院子里不停的挥动着拳头，力气越用越大，可终究只是普通人的范畴，他也曾问过自己的父亲如何修炼成为武者。

　　可是他父亲却不想让他重蹈覆辙，因此每次问这个问题，他父亲都会闭口不言，无奈，他只得自己钻研，他甚至连武者的境界划分都不太明白，他认为只要肯努力，打好基础就一定可以成为武者的，心里如是想着。

　　可这终究只是安慰自己的话罢了，毕竟要想成为武者很难很难，不然人人都可以成为武者了，世间也就没有普通人了……

　　呼哧

　　大口大口的呼出气，终究只是普通人，身子也是单薄，受了这么多苦，要是同龄人肯定早就扛不住了吧。

　　可他却硬生生的受着，忍着，甚至心里还一直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成为武者，改变现在的窘境。

　　一遍又一遍的挥舞拳头，随着时间流逝身体渐渐消受不起了，作为普通人而且还是这样年纪的人，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要怪就怪老天的不公吧，可少年眼中全然没有一丝的怨恨，只有坚毅。

　　哪怕身体撑不住了，可还是不肯罢休，直到手脚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就这样瘫软在地上

　　呼~呼

　　大口大口的呼着气，看着这漫天飞雪，楚峰陷入了沉思，修炼到底应该怎么修炼，怎样才能成为武者呢？

　　没有人告诉他答案，只有他自己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看着这茫茫大雪，就这样看着，到最后甚至在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是啊，天道不公，可这又怎样，武者本就是逆天而行，管他那么多作甚

　　想罢，支撑着身子继续挥舞拳头，刚出一拳又是一拳紧随其后，脚更是弯曲着扎着马步，不管拳头如何挥舞，脚硬生生定在原地。

　　就这样累了就躺在院子的雪地中，好了就继续练拳，漫天飞雪在见证着少年的坚毅，但它却并未露出半点同情，反而雪下的越来越大，天气越来越冷。

　　少年毕竟是普通人，而且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感受着这越来越冷的飞雪，只能推开门走了进去…

　　此时在里屋躺着的楚渊则是两行清泪印在脸颊，他并没有睡，甚至他很久就知道自己的儿子每天这个时候都会练拳，他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想要成为武者的信念。

　　成为武者何等艰难，没有超人的天赋，没有超乎常人的坚毅，以及最重要的，就是那万中无一的运气，根本就不可能成为武者，“如果还是在楚家，如果我还是楚家家主，又怎会…”心里默默的念叨着，可世界没有如果，过去的就过去了，其实除了因为不想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他们父子俩一直处在楚家的监视范围内，其一是为了不让圣族继续发怒针对楚家，其二则是楚渊害的整个楚家从云端跌落凡尘，楚家之人更是被其他两大家族，张家，李家联合打压，害的楚家一直出不了头，于是这一股怨气则全都要楚渊父子承担，要他们受尽羞辱。

　　唉…

　　叹了口气，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这时，看着自己脖子上戴着的一块普通的玉，这玉很普通，甚至随便花个一两碎银就能买到，任谁都不会在意，楚家当时驱赶他们父子时，将他们身上的所有值钱的都给收缴了，唯独这块玉没有，因为这块玉太普通了，任谁都很容易将它当做一个破烂，所以便任由楚渊戴着。

　　但是，楚渊却知道这玉的不凡，这是当初圣女给他的，至于这块玉的内情楚渊也并不很清楚，只是戴着这块玉，感觉很舒服，抚摸着这玉，又想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可接着又是长叹了口气，往事皆是过往云烟，已不堪回首。

　　呼~呼~呼

　　门外传来楚峰的急促呼吸，他竟然又出门练拳了，光是这份毅力，就远超常人，只可惜，终究是个普通人。

　　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可随即感受到门外若有若无的目光，却又是无奈的叹气，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经暗了下来，楚峰也已经进了房内，随意找了几个木凳搭在一起，然后躺在上面，看着头顶破旧的木梁，许久才入睡…发出轻轻的呼吸

　　清晨时分，雪还是茫茫无际，看上去丝毫的不近人情，只是雪已经不在下了，楚峰像往常一样出门，刚打开门的时候，“峰儿，过来！”一股充满威严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父亲！不过叫自己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带着这种疑问走了进去，“峰儿，爹问你，你恨爹吗？说实话”楚渊严肃的说道，这种表情楚峰很少看到，但还是认真的说道“不恨！”

　　楚渊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而是问道：“你想成为武者吗？”楚峰先是不解，但还是如实说道：“想，非常想。”说这句话底气稍显不足，但眼中的坚毅却丝毫不减

　　“给我一个理由！”楚渊加重了些许语气，稍稍吓到了楚峰，但他还是回答到“因为这个世界只有武者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只有成为武者才能治好父亲！”少年坚毅的眼神

　　“如果是这样，我不接受”楚渊的话中不带丝毫的感情色彩。

　　“我想变强，很强很强，强到让父亲过上想要的生活！”似乎知道父亲的话，少年继续说道。

　　沉默了许久，空气的氛围也变得凝重了些许。父子俩就这样对峙着，楚渊面无表情，对比楚峰的表情复杂，很明显楚渊比较强势，可少年眼中的坚毅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许多。

　　“成为武者必须是逆天而行，那等痛苦你能承受的住吗？可能会死，这样你也能接受吗？”似乎妥协了，语气开始变得柔和了些许

　　“我不怕！”少年眼神依旧，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那你走吧…！”长叹口气，无奈的说了这句话，似乎用了所有的力气。

　　这时，轮到楚峰不解了，脸上带着疑惑，想听接下来的话，但看父亲许久未言，于是选择主动打破沉默。

　　“为什么？”

　　“你想成为武者是你的选择，但是父亲帮不了你，你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完成你自己的目标，所以你走吧，努力找到一个能够教你成为武者的人，完成自己的目标吧”楚渊似乎下了很大决心。

　　“可我不想离开你…”少年哽咽了，甚至犹豫了，继续说道：“我想成为武者的前提是让你能过上好日子，而不是丢下你不管，这个我做不到。”

　　楚渊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头，露出许久未曾看见的笑容，反正对于楚峰来说，则是很少看到父亲笑，这抹笑意味着什么，楚峰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感觉心里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刺痛。

　　今天的父亲很奇怪，对楚峰而言很奇怪，因为，自己的父亲从来没有说过要自己离开，从来没有过！

　　“你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可以放手去做了，父亲没事，只是不想做你的拖累，就这样让父亲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吧。”楚渊长呼了口气，方才缓缓说道

　　“难道你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做出丢弃自己的父亲的事情吗？如果我这样做了，和畜生有什么区别？如果非要我选择，我宁愿陪着父亲在这里待着哪里都不去，也不愿去做武者了。”说完，少年则抬腿准备离开

　　“峰儿！我已经活不久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你买的那些草药对我来说根本没用，因为父亲是陷入了魔怔，也就是有了心魔，心魔一日不除，那为父的身体就会一日不如一日，而现如今已经二十载了，能撑到现在已经算不错的了，不要为父亲担心…”楚渊咳嗽了一下继续说：

　　“只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想成为武者我帮不了你，我只能教给你一些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