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查

子洋手里的果汁有些不稳当，随着他无意识的动作，一点一点往旁边倾斜。张魅强一进屋，就看到了这一幕。

张魅强“果汁！果汁！”

张魅强赶紧过去把杯子正了回来，差一点就洒床上了。子洋愣了一下，果汁因为惯性的原因，溅到了自己的指尖上。

子洋从善从流的伸出舌头，舔干净。张魅强看了看他的动作，移开视线，咽了咽口水……

张魅强“你…刚才怎么回事？”

张魅强试图换个话题，打破这个僵局，没想到，气氛更僵了，周围的空气都降了几度：

夏子洋“我妈来电话了。”

子洋咬了咬嘴唇

张魅强“阿姨有什么事？”

张魅强突如其来的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夏子洋“没啥…”

子洋叹了口气，回头放下了果汁，拉了拉腿上盖的小毯子，坐起身来往张魅强脖子上挂过去…把脸熟练的埋在张魅强的颈弯里，吸了一口，有熟悉的淡淡薄荷味和烟草的香

夏子洋“我真没事，你别问了……”

张魅强“嗯，行”

张魅强也熟练的拍了拍子洋的背，哄孩子似的声音充满着蛊惑的意味：

张魅强“别怕，遇到什么事儿了，提出来咱们一块解决。”

得到这样的保证，子洋似乎放下心来，抬起脸静静的凝视着他带着星辰的眼睛：

夏子洋“哥，我要是离开你了，你该怎么办？”

张魅强没心没肺的安慰：

张魅强“再找一个呗！不然还得单身一辈子啊？”

若是以往，子洋也许早就炸毛了，此刻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张魅强的样子，然后叹了一口气，笑：

夏子洋“如果真这样，那也行了，可是你…找得到么你！”

张魅强有些暖意的大爪子轻呵着子洋的腋下：

张魅强“臭小子，看不上你哥啊？！嗯？看我挠你！”

子洋笑得愈发张扬，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这才发现，雨，已经停了…

夏子洋“太阳走了，编曲没人做了吧。晓华会吗？”

两人闹完了，又依在一起闲聊。

张魅强“晚上我去他那儿问问吧，太阳带走了一些硬件设备，我恐怕这几天要去趟德成的工作室，完成一些东西的处理，才能和客户交稿。你乖乖在家呆着，小坑这几天陪我一块去，你也看好晓华，别让他瞎琢磨。”

夏子洋“嗯，我知道…”

子洋抬头，蹭了蹭背后熟悉的脸颊，把自己的脸停留在他的下巴上：

夏子洋“好痒…几天没刮了？”

子洋抬起手指，对着张魅强的胡渣一刮一刮的。

张魅强的喉结动了动，捉住他的手指：

张魅强“别闹，小心我揍你！”

子洋被逗的直笑，继而眼睛里又有些莫名的伤感：

夏子洋“哥，如果离开的是我就好了，我又不会那些东西，只会给你录歌。不像太阳那样…”

张魅强“净瞎说！”

张魅强装凶吼了一声：

张魅强“咱们是一个团队，谁离开也不行！但是如果真有必须要离开的那一天，剩下的人，也要好好过，也得学着接受，你说是不是？”

夏子洋“嗯…”

子洋的声音闷闷的，因为他又一次把脑袋埋进张魅强的怀里，一如往昔。张魅强不知道的是，就因为自己当时这样无心的一句话，就真的导致了后面一系列无法挽回的结局。

后来，他不止一次庆幸自己，当时没有说太多，可是也不止一次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多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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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过了三分钟，张魅强的右手停在这个木门门框上已经挺久了，晓华一个下午都没有从这个屋子里走出来一步。

歪头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他以为晓华在哭，或者在生气，至少是不高兴，像子洋那样摔摔东西……都没有，一丁点声音，也没有从门缝里流露出来……

张魅强也有点吃不准，想走，又在心里头念了几句正事要紧，正事要紧，最终还是抬起胳膊，用手指的关节叩了两下。

“嘟。嘟。”

屋里没有动静，张魅强以为他大概是睡着了，没有听见，刚准备再使劲敲两下，门“唰”的开了，晓华低着头，站在门前。

张魅强有点心慌

张魅强“那，那什么……”

张魅强开始结巴起来：

张魅强“我过来看看你……你，你那个……”

张魅强顿了顿，理智回来了一点儿，语气也正常了：

张魅强“我想看看，你编曲学到哪儿了。太阳这一走，有些工作，恐怕要让你上手做。”

晓华“嗯”

晓华转身进了屋。张魅强松了口气，也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张魅强其实很少到晓华的宿舍来，灯全部都是关上的，此时天也有些黑了，格外的昏暗。张魅强摸索着开了电脑桌前的一盏小灯，算是勉强把屋子看的清楚。

不同于他和子洋一样杂乱的房间，甚至不同于其他男孩子的房间，晓华的屋子里没有多余的其他装饰。

简单的电脑桌上整整齐齐的放着音响，电脑，声卡，和绑得刚好的数据线，床上就一个枕头，一个折好的被子，床头没有柜子，只有一个落地灯，此时是没有亮的，还有个半人高的小衣柜，上面摆放着一个白帽子，再没有其余的装饰。

张魅强打量罢了，看着床边上抱着双腿，缩成一个团子的晓华，低着脑袋，看不清楚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右手露在外面，小臂上的烟疤清晰可见。

张魅强“那个…手好点儿吗？”

晓华“嗯？”

晓华抬头，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自己的胳膊，又低下头：

晓华“好点了。”

张魅强“哦，上午的事儿，别往心里去。”

张魅强干巴巴的安慰，自己也觉得有点儿别扭，明明认识他这么久了，安慰子洋的话，总是脱口而出，而对于晓华，总是会显得有些无话可说。

晓华默默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张魅强从心里叹了口气，本着公事公办的原则，伸出手指头戳开了晓华的电脑。蓝色的开机屏幕，连个壁纸也没有设置，像极了晓华的风格，简简单单，干干净净。

张魅强“水果会用吗？”

张魅强导入了一些音频轨道：

张魅强“混一下这个试试。”

晓华抬头看了一眼，默默的摇摇头。

张魅强“嗯……cubase会吗？调音是你在做吗？”

张魅强又打开了一个软件。

晓华摇头，这回慢慢的回了一句：

晓华“我不会。”

张魅强“嗯？…”

张魅强皱了皱眉：

张魅强“AU呢？”

晓华再抬头，微微咬牙：

晓华“哥…我没学过这些。”

张魅强“那太阳教你什么了？”

张魅强有点儿生气了，他真不信晓华五年什么也没有学到：

张魅强“你这五年干嘛了？买菜做饭了吗？”

晓华“打…谱子，还有剪音频…”

晓华的声音里满是愧疚，而张魅强的脑海中“轰”的一声，他什么都明白了…

晓华并非是没有好好学，而是他做的工作，正是所有工作当中最麻烦，费时间，并且没有技术含量的。一做五年，他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也没有吭过一声？

张魅强“咳！”

张魅强的声音里也有些愧疚了：

张魅强“不好意思啊，兄弟，我不知道她…她这人…唉！”

晓华“哥…”

晓华忽然抬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两滴泪，就这么顺着侧脸的弧线淌了下来，他怔怔的看着张魅强，全然是在乞求：

晓华“我学，我能学，别让我走……”

张魅强愣了，那双流着泪的凤眼，就这么“砰”的一下撞进了自己心里头。语塞，他张开嘴巴，找了很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张魅强“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唉，你…你别哭。”

晓华默默低头，把脸埋进膝盖中间，胳膊环住了整张脸，没有一点动静。张魅强不知道如何应对面前这个男孩儿突如其来的崩溃，他甚至不知道，晓华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张魅强“晓华…”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晓华乌黑偏长的头发：

张魅强“没事…哥教你，以后好好学，咱比她调的好，真的…”

晓华没回答，只重重的点头。张魅强心里狠狠的疼了。五年前，自己带他回家，给这个举目无亲，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的孩子，又留下了什么？

他不知道这五年来，他究竟受了多少委屈，更不知道自己那个几乎自私的合作伙伴，是这么使唤他的…一切的一切，他没有说过，而他，也都不知道。

张魅强“对不起，晓华。”

他听到自己轻声说。接着，胳膊已经先他想法一步，抱住了这个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孩子。

晓华依旧不说话，可真正抱住他才知道，他的肩膀颤动得多厉害。张魅强知道，面前这个安安静静呆着的男孩，他在哭，可是他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如果像子洋那样发泄出来，打自己两下也好，至少心里不会这么疼。

张魅强的手臂收紧，感受着怀里的小小的一团逐渐努力平复着情绪，以后……要把你喂胖点儿才行。张魅强下意识的拍了拍怀里团子的脑袋，定要胖十斤才行。

今晚，雨停了，安安静静，而我们的故事，才算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