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王府——
“王爷……皇上,让你您去一趟。”
雪地里,弘昼捻起一把雪,兀地将那捧雪抛在空中,“可有说是什么事儿?”
“奴才不知。”
为了认罪书那档子事儿吧,弘昼展开一个冷笑,拿出怀里的帕子将手擦了个干净,之后便再未发一言。
“你是说这些都是弘昼做的?!”养心殿,一身黄袍不怒自威的人站在正殿中央,手里拿着一个雕刻精致的锦盒。
他的面上无悲无喜,静站在宫殿中央,手指摩挲着那些陈旧的纸张。
“是!”
跪在地板上的霍璇声音清脆,话语里带着三分傲气与隐隐透出的超凡胆识。
她出了刑部便提起脚步去了大理寺,待在刑部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她都忘了久在门外的叶天士。
好在天气虽凉他穿的也算厚重,不至于冻的他发抖。当时的叶天士见她出来时吐了一口气,语气似是戏谑,道:“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走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给你望风。”
霍璇没说话,他之前问过他为什么不一同进去,也好让傅恒他们知道这个所谓的“故人”来过,并帮助了她。
只是叶天士当时并未回答她,反而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说:“虽然缘来不可阻挡,但时机未到他不便露面,以免将来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霍璇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主,既然人家不愿意说,她便也不会去逼问,于是她就顶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准备离开。
当时的叶天士仿佛知道她要去干什么,直直抛下一句话,“大理寺卿张泽为人忠厚,若非实有苦衷他断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枉顾他人性命。”
“你如何知道他不会?!你与他很熟?!”霍璇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他,只是那厢却是再未说过话。
罢了!
霍璇没有再说话,一身月白色的衣袍与雪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路上蜿蜒而去的足迹已被纷纷大雪埋了个干净。
大理寺卿张泽,官途平顺为人廉政,正如叶天士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忠厚爱国的清臣。
这样一个人,怕是骨子里流淌的都是忠君爱国的热血,又怎会与弘昼同流合污呢?若是平日里,有人告诉霍璇像张泽这样的人会为了一己之私而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是一定不会相信的,只是眼下,张泽确确实实是做了。
也许他当真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也许他真的是个好官,但他这样做……
霍璇整理好案上放着的一本本认真修改过的文书,里面为百姓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录在册,有的甚至是圈点勾画好几遍才终是得了主人的满意。
“你是什么人?!”
房门被推开,一道饱含沧桑的声音传入屋里,霍璇转身,入眼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男人,来人衣着不俗气度不凡,虽是一副老态却有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想必是张大人吧。”
霍璇一揖,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问道。
张泽想了一阵,像是明白了什么,眉宇间像是释然似得,道:“你是为了那封信来的吧!”
“自我答应帮和亲王的那一天起我便知道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霍璇没料到这个张泽会那么快接过这茬,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无措道:“你……有什么苦衷么?”
张泽朗声一笑,道:“苦衷?!算是吧,我张泽一生磊落光明,唯有一件事做的实在是不尽人意……”
原来,当年的张泽年轻气盛,因年少成名便生出了些许自满。因此,曾多次伤了他原配夫人的心,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欠下了一笔风流债。
都说风月之事情场浪漫,年轻的张泽也是这么认为的,却不想就那么一段荒唐事却耽误了三人的芳华,磨却了原本的温情脉脉,最终害了她也害了自己。
“所以说……霜月她……是您的女儿?!”
霍璇问道,这样的故事原以为只有话本子里才看得到,哪知……现在却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她的面前。
“老夫为官多年,未曾做过亏心之事,但如今……却是我的错。”
“我知道这样做对和亲王不道义,但这些天辗转悱恻实属难安,思来想去……倒不如一吐为快。”
………………
霍璇拿出怀中张泽给的信,将它递给皇上,目光炯炯有神,道:“陛下,这是和亲王给张大人的信。”
皇上接过,仔细看了看里面的内容,霍璇悄悄盯着皇帝的脸色,这封信可是和亲王交给张泽的原信……里面可是交代了事情的原委,这样一来,爹他们应该没事儿了。
皇帝看了那信,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一个声音传来,“皇兄,仅凭一封信说明不了什么吧。”
是弘昼!
弘昼走进来,没有通报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走进来,皇上皱眉,正要呵斥他几句,却听到霍璇道:“是啊,一封信当然算不上不了什么喽,不过加上个巨大的情报收集阁和暗中操练的军队呢?!”
“什么情报收集阁?!霍璇我警告你,可别胡说啊。”
弘昼眯起眼睛,手里玩动的珠子骤然被捏紧,兀地相碰间发出一声孤鸣。他怕她?!笑话!没在云崖亡命是她好运气,不过这次既然与他碰面那就不要怪他亲手送她下地狱了。
他与她,力量悬殊,好比飞蛾赴火鸡蛋砸石,简直是自不量力。
弘昼不相信她拿得出那些东西,在他看来霍璇不过是一介女子,且不说是否足不出户,就算是成日在外晃荡她也不可能寻到蛛丝马迹……当他设置的防卫吃素的?!那些恨透他的王公贵族都找不到他的把柄,更何况一个不成事儿的女人!
霍璇轻轻一笑,颔首向着皇帝道:“皇上,臣妾有没有胡说王爷定是知道的,也不知王爷还记不记得天淮一这个人,他所在的天玄阁表面上就是一个雇请杀手的地方,至于实际上嘛……还请皇上看完那些信。”
天玄阁?!这……不对。弘昼的确是有一个收集情报的栈道,但绝对不可能是天玄阁,他与天玄阁之间仅是交易而已。
弘昼此刻心里确实有点摸不准霍璇的套路了,抬眼看到霍璇那冷冽地模样弘昼莫名地有点心慌,尤其是看到霍璇那双湛着精光的眼睛……
朝臣私自收集情报本就是放不到台面上的事,一般来说皇帝即使是知道了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特别是像弘昼这样的人,只不过这次他暗中操练军队的事可就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撇开的了。
“弘昼,你给朕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帝将那封信扔在弘昼面前,用手指着弘昼怒道。
弘昼此时此刻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不安,他捡起地上那页皱巴巴的纸,展开,越看下去越感到心惊。
“这、这简直就是胡扯!”
离谱!简直离谱!居然说天玄阁是他操练军队打的一个幌子,信里还提到皇帝的衣食习惯等私事。
暗中侦查皇帝的小习惯,可不就是找死么?!
霍璇看着他晴雨交加的面孔暗自得意,还好她向傅恒了解到了这个皇帝的某些细致情况,不然怎么看的到这幅场景。
“胡扯?!那你告诉朕,你做这些意欲何为?!”皇帝狠狠地踹了弘昼一脚,后者跌了个跟头,来的时候有多光鲜此刻就有多狼狈……
“我……我……这、她!”
他的确是告诉过天淮一皇帝的行事作风,目的是为了让他行事小心些,可他根本没有写过信上说的这些!
“都是她!都是她捣的鬼!皇兄,你信我!”
霍璇突然被指证,立马反应过来伏在地上,语气略带委屈道:“王爷……臣妾那有本事做这些啊!臣妾的父兄与夫君都还在刑部……王爷这样说,是想把臣妾都送去刑部么?”
说着说着,霍璇又假意抹了一把泪,咬着唇死死盯着弘昼。
“好了!”
“皇上………臣妾的父兄他们……”
“皇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张泽!是张泽模仿臣弟的笔迹写的,不是……”
弘昼还未说完,霍璇又道:“王爷自己做的事还想推给别人?!张大人是因为您才构陷的富察家,难道不是么?!”
“你!”
“弘昼!朕实在是小看了你,平日里勾结朝臣戏弄王公贵族也就罢了,朕却是没想到你竟然敢公然陷害朝廷重臣,竟还暗中组建军队!你意欲何为!”
皇帝目光如炬,周边的气魄压的人喘不过气,“看来,还是朕太过纵容你,致使你犯下如此大罪!来人,给我关进天牢,隔日发配伊犁!”
“是!”御林军领命,拉着弘昼就走了出去。
霍璇冷眼看着,哼,就允许他诬陷么?这人……死不足惜!
“你也退下!”皇帝冲着霍璇怒道。霍璇不为所动,道,“那我爹他们呢?!”
“既是无辜,当是放人。”
“不过霍璇,你倒是令朕挺吃惊的。”
最后,皇帝意有所指道,霍璇心中猛地一沉,面上扔不改道:“皇上谬赞,臣妾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