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有变

午后的最后一抹晚霞撒在了小镇的青砖马路上。阵阵轻风将门前花朵的清香吹向远方。恬静幽深的小巷里飘荡着晚饭的香味，冷清的小吃店里不见一个人。

　　“可恶，本事渐长了哈？敢不接电话了。”安静将还未打通的电话挂断，把手机重重的摔在了桌上。这已经是第三十个了，但全都没有打通。

　　“可恶，再不来我可就要饿死了！老板！”安静满腹牢骚地，朝着坐在柜台后正在擦拭酒杯的老人喊道。

　　“啊？你还要点餐吗？小姑娘？我这儿可是快要打烊了。”老人用围裙的下摆擦了擦手诧异的问道“再来一碗拉面我可就要关门了哦。你也差不多该回家了吧。”老人指着墙上已经转到四点的摆钟，无奈的走回了厨房。

　　“哎呀，你就加加班嘛。我在等人呢。”安静趴在桌上，死死的盯着桌上的手机。“待会那碗面就算在那家伙头上吧。之前的钱先放柜台上了。”

　　眼看四点就要过半了。但轩弘依旧没有出现在安静面前。这使安静开始有些担心，之前发了那么多信息，打了那么多通电话，让人看到搞不好还会以为和他有的关系一样。想到这里，安静就觉得来气。

　　“来了来了，热腾腾的拉面～啊？人呢？”待到老人把拉面从厨房端出来的时候，安静早已经不在店里了。餐桌上只留下了几张百元大钞，和一句用记号笔写下的犀利简短的留言。

　　谢谢款待，这次没带零钱，就当是加班费咯。

　　“现在的年轻人啊……”老板拿起了桌上的钞票无奈的摇了摇头。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也许现在确实是时候该打烊了。

　　“还是联系不上他？”安静刚刚走出小巷，便被早已在转角等候的瑞普叫了下来。他样子似乎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哼，可靠不住的家伙。”安静将身后的兜帽戴在了头上，一副失望的样子对他说。她转过身来，将放在她斜挎包里的记事本拿给了瑞普。

　　“你什么意思？”瑞普并没有去拿过那个记事本的意思。因为他早就知道那里面写的是贝克导师所交给安静的任务行程，也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安静，想要把这个任务整个甩给他。当然，他不去接手并不意味着他办不了这件事，毕竟这是贝克导师专门指定的任务。

　　“告诉导师任务变更吧。顺便追踪一下轩弘的位置，我估计轩弘应该是被那些家伙给抓住了。”安静拿出一贯冷静的作风回答。瑞普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接过记事本并放进了大衣口袋里。

　　“找到他我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瑞普冷冷的说道，他扭头看了看四周，确定附近没有可疑分子后便转身离开了。

　　黄昏渐渐散去，夜幕悄悄的降临在这片小镇之上，夜晚的小镇渐渐开始变得阴森起来。街上的路灯发着昏暗的冷光，一只只飞蛾在那下面盘旋。远处废弃的小屋里，成群的蝙蝠发着刺耳的叫声犹如幽灵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呃……”轩弘从昏厥中渐渐醒来。放眼周围，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光景。待到视野几近恢复的时候，他几乎快要吐了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然而对面的墙上就钉着一具已经被风干了的尸体。地上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掉，成群的老鼠在上面肆无忌惮的爬着，啃食着掉在地上的肉块。

　　“看够了吗？一会儿你也会变成那样吧。”一个沙哑声音颤抖着对他说。接着，轩弘看到一个身穿褐色长袍的老妇人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

　　那是一个体型极其消瘦的老太太，虽然长袍的阴影遮住了她大半个脸，但却依稀可以看见她那油腻花白的银发如毒蛇的尾巴一样垂在了她两肩。

　　轩弘警惕的望着缓缓朝他走来的老妇人，一言不发。直觉告诉他，这个老人十分危险。他挣扎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正被一根很粗的麻绳绑在一根表面很粗糙的柱子上，身体根本没有办法活动。

　　“最近的食物开始变得越来越少，孩子们都吃不饱了呢……”老妇人嘴里嘟囔着，从墙角拿来了一面满是血渍和手印的镜子，放在了轩弘面前的桌子上。镜子挡住了对面墙上的尸体，并将绑在柱子上轩弘映显出来。

　　镜子里，轩弘的上衣已经被脱下，赤裸的上身毫无保留的暴露在空气之中。在昏暗的光线的照射下，轩弘看到自己被阴影所勾勒出的结实挺拔的肌肉，看到一对冷静而坚定的蓝眼睛，一个已经从一个青涩的男孩蜕变成一名刺客的——他。

　　“真是一副年轻健壮的身体啊。”老妇人一手提着马灯一手握着一把由黑色晶石刻成的匕首一步步朝着轩弘逼近，那因兴奋而变得更加颤抖的声音如钻进耳中的毒蛇一样令人闻风丧胆。

　　当匕首的刀刃轻轻划过轩弘的脸颊的时候，他感到一丝冰冷的恐惧。他几乎可以看到那些葬送在这把小刀下的亡魂正在朝他身手，那些人的脸上都挂着相同的表情。他现在深知，那副表情、那些面孔所表达的意义——绝望、恐惧和无助。

　　但，现在可不是恐惧或是屈服的时候。轩弘咬进牙关，他的眼神变得比刚才更加坚定犹如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般。就连老妇人手中的灯火，也开始为之跳动。

　　“啊……这是多么漂亮的蓝眼珠啊，多么漂亮的眼睛……多么鲜红的血呀……”老妇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将手里的匕首一点点刺入轩弘的左胸口，刺入心脏的位置！因为刀刃本身的形状不是很规则，所以刀尖才刚刚刺进一点点，血就开始不受控制的沿着匕首流了出来。

　　“嘶……呵呵呵呵呵呵……”老妇痴痴的笑着，松开了握着匕首的老树根一样的枯手。就这样，匕首并没有直接刺入心脏，而是停在了离心脏不远的位置。看来她并不想让轩弘这样痛快的死去，而是想先满足自己的恶趣后，把他慢慢折磨致死。

　　“呃……”轩弘慢慢的松了口气，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几乎已经感受到了，刀尖触碰心脏的那种刺痛。而现在，那把匕首依然还停留在他心脏的周围。

　　“不会就这么让你死的。”老妇人笑着像是对自己的技术充满了自信一样“你得用这些血来喂饱我的孩子们才行。”

　　她像是早已将一切准备好了一样，从旁边的角落里拿出一个被染满鲜血的铁盆放在了匕首的正下方。鲜血一滴一滴落进了盆中发出了连续不断的‘啪嗒’声，轩弘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虚弱。

　　“您可别真把他给弄死了。别忘了我还有话要问他呢。”这时，一阵粗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从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这可是好不容易抓来的……”老妇人嘴里嘟囔着，并端起了地上的铁盆转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离开了。瘦如枯木的手指抓起铁盆激起一阵刺耳的‘吱吱’声，仿佛是要准备把它捏碎一般。

　　“呵，看来还没死呢。”中年男人走到轩弘的面前，用手指拨开了他的眼皮粗略的观察了一下。轩弘扭头别开了男人的手，依旧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还挺有个性嗯？知不知道刚刚可是老子我救了你。就没有几句感谢吗？”男人说着同时把插在轩弘胸口的黑晶石匕首拔了出来。顿时赤红色的鲜血从轩弘的伤口里大量流出。如果从出血量来看的话，这已经是致命伤了。

　　“呃啊……呼～呼……”轩弘微弱的呼吸着，由于失血过多，他现在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但他的头脑依然是清醒着的，他知道这个人绝不会那么好心让自己活下去的。他们只是单纯的想得到一点有价值的情报而已。

　　“好了。那……从自我介绍开始问起吧。你叫什么名字？”中年男人拉了一张板凳坐在了轩弘的正前方，接着他在衣服里捏出了一支铅笔开始在随身的记事本上比划起了什么。

　　“哼哼……你…有必要记一个死人的名字吗？”轩弘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对男人说道。他吐出嘴里的瘀血，仿佛是在蔑视着对方。

　　“我看你也才不过二十岁而已，正值大好青春。怎么样？你只需要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只要出去后你替我们保密。”男人冲着轩弘做了个友善的笑容说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轩弘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他长得并不太高，五短身材，除去身上披着的那一件很奇怪的黑色斗篷，他几乎就是满大街都可以遇到的路人而已。

　　“就凭我在这儿有那么点小权利。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松绑。”许久之后男人又拿起了黑晶石匕首朝着轩弘说“说真的，我们组织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相反我们其实真的很需要帮助……”

　　男人绕到了轩弘的背后，用匕首割开了绑着轩弘的绳子。松绑后，轩弘简单的活动了一下手腕，同时他胸前的伤口也已经在开始慢慢的愈合了。

　　“那，现在我可以问你的名字吗？”男人坐下来问道“最起码也是刚刚我给你松绑的回报吧。”

　　轩弘看了看男人手里的匕首，心想随口说个不太离谱的名字算了。

　　“哈瑟尔。”

　　“哈瑟尔……”轩弘随口这么一说，中年男人的瞳孔立刻就收紧了起来。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闻虎色变的名字一样。

　　“那，能回答下一个问题吗？”男人的脸上稍稍好转之后就立刻提议下一个问题“你来自哪里……哪个组织？你并不像是特工之类的官方人员。是有某个人或某个组织指使的你吗？”

　　“这次你可是直接问了两个问题。”轩弘故意打量着四周来避开男人的视线“那我能反问你一个问题吗？这只是个个人问题罢了。”

　　“如果不是问我们组织的事的话，我可以考虑。”男人突然警惕的看着轩弘，他握在匕首上的手指开始微微的收紧起来。

　　“你……是警察吧。”轩弘挪动着靠在柱子上的身体站了起来“我来自哪里，我受谁指使，还有我叫什么名字。听你提这些问题的语气，那应该是你的职业病吧。不然，你也不会刻意离我那么远。”

　　“恕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不过你想要怎么猜就随你便吧。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中年男人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粗鲁的说：“最好别给我耍花样。赶快告诉我！”

　　“我并不是什么特工。也不听命于任何组织。和个人。但……”轩弘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看着中年男人心急如焚的样子心里暗自窃喜了一下。

　　“但是什么？告诉我！”男人焦躁不安的用双眼死死盯着轩弘。握在手里的匕首在不停地抖动，刀刃上未干的血渍在不断的往下滴血。

　　“呃……”突然，轩弘捂着了胸口的伤口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仿佛是在经历一场撕心裂肺的疼痛。伤口里的血，在加速流失。如果不尽快抢救的话，他真的会死在这儿。

　　“什……什么？可恶，给我撑住！小鬼，还站在外面干嘛？快过来帮忙啊！快！”男人冲门外喊了一句便扔下了匕首上前用准备在口袋里的抹布给轩弘止血。

　　从这一举动来看，他们貌似还真的不能让轩弘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掉。不然那中年男人不会那么紧张的把握在手里的匕首扔掉。要知道现在轩弘的手臂已经没有绳子的束缚了。但他貌似并不害怕轩弘会突然反抗，或者说他更害怕轩弘出了任何闪失的后果。

　　这时中年男人的话音刚落，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门外跑了进来，那是一个女孩。而且手里还提着一个和她的身体大小不成比例的医药箱。

　　“快，给他止血，别让伤口感染了！绷带先给我，酒精……”中年男人动作娴熟地给轩弘包扎着伤口。在恍惚间，轩弘感觉到一双瘦小而冰凉的小手在抚摸着他的胸口，伤口上的血被神奇的止住了。

　　目标就在眼前。轩弘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听到对方的鼻息声了。确定了大致方向后，他开始慢慢弯曲右手的无名指准备激发骨刺来给那家伙致命的一击。他将眼睛慢慢地睁开了一条缝，并尽量不让对方发现。

　　“嗯，还没死，但看来也差不多了。今天就先到这儿，把他扔到地下室去。听到了吗？狗奴。”正当轩弘准备出手的时候，中年男人却起身走开了。同时，他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什么拖动着，而身体却早已经不听使唤了。

　　“哟，又一个死了的。怎么还不扔掉。”

　　“哎哎，一会儿再不快点干活儿，今晚可就别吃晚饭了。狗奴。”

　　“动作快点！这儿脏死了。狗奴。”

　　“动作快点别磨叽，干完赶紧给我把地擦了。看着就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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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闭着眼睛，佯装昏迷着的轩弘，被一个身材瘦小的身影拉着双腿在地上拖动着。周围不时传来几声责骂声和吐痰声。以及不远处传来的其他被殴打和辱骂的声音。这里的空气是臭的，这儿的地面是湿的。而在这片任何弱小与温情都会被无情蹂躏的土地上，行走的家伙们……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倾倒垃圾的地槽旁躺着几只已经生蛆的老鼠。附近的流浪狗正在堆成小山状的垃圾堆里寻觅着可以果腹的食物。成群的乌鸦在天上盘旋着，随时准备着去喰食那些因饥饿和虐待而死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