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章 第十幕 欢迎宴过

第一篇章 第十幕 欢迎宴过

草草收拾过行李，中岛敦一脚踢开被子，衣服都不脱，一头扎进铺好的被褥中。然后仰过身，打出一个响亮的饱嗝。

当初做出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不知道是不是幸福感太高的原因，这位二十岁的青年略显伤感。

虽然说当初是被太宰先生骗到武装侦探社工作，自己也只是为了多吃那一碗茶泡饭；当时拼命用身子盖住炸弹，他当时真是害怕极了，绝没有想到不仅仅人质是假的，就连所谓来寻仇的恐怖分子都是假的；芥川还是那么惹人厌无论是在敌对期间还是合作期间，除了知道芥川在被太宰先生掐住后颈便会一动不动（像小猫小狗一样）这一点外，他对芥川的印象便再无改观；同样是因为自己数亿的赏金，他认识了那位沾着三十五人鲜血的女孩儿——他不傻，虽然他一直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来看待，但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他只是不知如何去回应，因此他打算暂且保留自己的的情感，连同她的那份一起；与组合战斗，与死屋之鼠战斗，与猎犬战斗，与天人五衰战斗......一批批朋友在涌入，其中还有红发的露西——这位同龄的女孩与他的经历相似如此，他也迟早要去面对——二选一始终是天底下最难的选择。如今又要和中国的异能者相识，并在一起战斗......

能过活下来，真是太幸运了啊。拍灭台灯，他闭上双眼，但没有先睡下的打算。他将手机从裤袋摸出来放在床头上。轻轻闭上眼睛，他就眯一会儿，就一会儿。待会儿还要吃晚饭——不过现在都这个时间了，或许是夜宵？

他看见了那个身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那是唯一的光亮。他愈发确信了——两年了啊，他却从未去为那个身影扫墓，或许是因为抵触，或许更是因为内疚？

是吗？

那个身影没有要转身的意思，于是他便尝试着走过去。他不能再逃避，不想再遗憾。那一次他仿佛失去了一切——他不想让这一切重来。身影微微摇动。中岛敦停在他身后两三米的地方。他既期待，又慌张，乞求着对方下一个动作，乞求着——

干枯的嘴唇微微颤动，没有罪责，没有鼓励，没有寒暄。只是那般的僵直，又将自己的右臂抬起，指向前方。枯寂的空间里，仿佛第一次生出了生息。

“我是幽灵，穿越悲惨之城，我落荒而逃；穿过永世凄苦，我远走高飞。①”

你在说些什么啊，院长。

可否用你所知的答案，来填补我空缺的智慧？②

他终于注意到了。

那是一扇门——他再熟悉不过。那个花纹的光泽，正与他【月下兽】的倒影重合。

他曾见过这个门——在相同的空间里。他终于反应过来。

所以，他才期盼那个声音——期盼他下一步的指引。

“在这里，所有的犹豫与迟疑都必须抛弃，一切怯懦情绪无比消除。③”

声音没有停止。幽幽的，仿佛在低吟。

“山脊上那星球射出的万道霞光，正是那星球将人送上大道康庄。”

声音猛然一停！

“去寻找，我们就会发现，已时日无多！④”

敦还是走到了那扇门前。他细细抚摸着熟悉的纹理——他发现门上的文字与以往有所不同。凭着空间中幽幽的光芒，他依稀能够辨认出那几个字。

【SALIGIA】⑤，七个字母，每一个之间都特意留出一些间隔。

他感受到了门后的脚步声——听觉，嗅觉竟一时间紧张起来，出于异能力兽性的本能，他转过身去。他现在恐怕只有一个念头。

跑！

门被其中蠢蠢欲动的东西挤开，发出铜钟般的轰鸣！

逃！他不住地恐惧，甚至忘了自己拥有的能力。身后啯（guo,一声）啅（zhuo,二声）（指吞咽食物的声音）渐隐，眼看就要赶上！

那是三只猛兽：花豹，恶狮，与母狼⑥，它们怀着各自的鬼胎迫近，再将人拉入曾生长着它们的地方。

敦此刻已来不及回头观望。他现在看见的是那悬浮在空中，那无比仁爱的光亮。

“我是悬在半空中幽魂中间的一个。⑦”

是一个女声，缥缈，但悦耳动听。敦曾听过这一声音，或者说再熟悉不过，而现在却记不起它来自何处。

“我来自那个地方，我还要回到那里去。⑧”

“是爱推动我这样做，是爱叫我对你说。⑨”

“当我回到上帝面前时，我一定会向他称颂你的功德。⑩”

钟声，再一次鸣响。他听到了犬吠（11），听见了身后猛兽们撕心裂肺般的凄号（hao,二声）。

他倏地坐起，冷汗浸透了衣被。他狂息不止。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国木田先生。

“敦！起来啦——怎么啦？出来吃完饭啦！敦？在？”

“哦，马上，我换个衣服，马上出去。”他附和一般回答道。

他站起来，更衣镜里是他苍白的面容。眼泪从他一边眼角滑下。

那个梦境，他再也想不起来了。

有谁能告诉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