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坡下,谢怜问了一句,“三郎、萧疏,你们俩住哪?”
三郎叹道:“不知道,睡大街吧,找个山洞凑合一晚也行。”
萧疏道:“我可能与三郎差不多吧。”
谢怜道:“这怎么行?”
“又没有地方可以去。”三郎道。
“那个,你们若是不嫌弃,要不要到我观里来?”
三郎转过半个身子,道:“可以吗?”
谢怜道:“这屋子本来就不是我的,只是里面可能比你们想象的要简陋很多。”
“没事。”三郎顺手把谢怜扛回来的那一大包破铜烂铁都拎了,“那就走吧。”
谢怜怔住了,那少年帮他拎了一大包破烂,而且还如此泰然自若,直教他心里连声道罪过罪过。
谢怜将老大爷弄醒,叮嘱他今夜之事万不可说出去,老大爷连连点头。
谢怜转过身对萧疏道:“萧公子一起去吧。”萧疏点头跟上。
三郎已经单手扛着那一大包乱七八糟的东西悠悠的上了山坡。
到了菩荠官前,三郎一低头,噗嗤一笑,似乎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谢怜与萧疏走近才发现,他在看的是那个危房求捐款的牌子。
萧疏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那牌子,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不过多年的良好教养让他没有笑出声来。
谢怜轻咳一声,道:“额,就是这样,所以你们可能住不惯。”
萧疏十分善解人意的道:“无事,不错了。”
三郎也道:“挺好的。”
“那便进来吧。”
屋里的陈设极其简陋,三郎挑眉问道:“所以,有床吗?”
谢怜默默将自己背着的席子铺在地上。
“只有一张床是吗?”三郎再次挑眉。却听萧疏道:“无事,我在外头待着。”
谢怜微微皱眉:“这样不好吧。”
萧疏笑容温和,道:“我从前也不是没有替别人守过夜。”以他的实力,早已不需要睡觉了。
既然萧疏坚持,谢怜也只好作罢,对三郎道:“你若不介意,我们今晚可以挤一挤。”
“也行。”
谢怜便拿了扫帚,把地又扫了一遍。三郎在观内望了一圈,道:“道长哥哥,你这观里是不是少了什么?”
谢怜正在铺席子,听了这话,道:“除了信徒,应当再没有少了点吧。”
萧疏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好笑,却只是勾了勾唇角,“少了神像呢。”
经他提醒,谢怜这才想起来,自己倒是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思索片刻,谢怜道:“方才买了纸笔,明天我画一幅画像挂上去吧。”
孰料,三郎道:“画画,我会啊,要帮忙吗?”
谢怜一怔,笑道:“那就先谢过你了,不过,你怕是不会画仙乐太子像吧。”
三郎却道:“刚才我们在车上,不正聊到了这位太子殿下吗?”
谢怜略感惊奇,直起身子,道:“莫非三郎真的知道他?”
三郎坐在了席子上,道:“知道。”
萧疏在一旁听着他俩聊天,一个人靠着墙角显得有些落寞,将目光投向另外两人,温声道:“我去外面看看。”
屋外星光璀璨夺目,繁星宛若玉色的百合飘浮在澄净的湖面上。
房子的隔音很差,两人的谈话还是飘进了萧疏的耳朵里。他阖上眼,夜晚的风拂过,却让萧疏感到有些昏沉。
眼前的场景慢慢变得虚无缥缈起来,时间错转,好像回到了死前的那一刻,他记得很清楚,谢幽的眼神里包含的东西比起震惊,更多的是悔恨。
这让他有一种错觉,一种这些事都是谢幽干的的错觉。他知道谢幽的身份不寻常,现在却隐隐感觉他的身份太过不对劲。
谢幽从未主动提起过自己的身世,在收徒大典上,他在一群世家子弟中却也丝毫不显逊色。无论是做什么,神情总是十分淡然的。说话不疾不徐,动作亦是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蕴含着贵气。
其实萧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替谢幽挡下那一剑,谢幽纵然天赋异禀,但是他年纪还小,实力也不足为惧,仙魔大战上死了不知多少似他一般的弟子,萧疏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抽错了,偏要去挡在谢幽身前。
这其中却有一点让他感到有些害怕,那把剑的主人实力绝对在他之上,他根本就没可能击开那把剑,如果魔族中真有个实力这般恐怖的人,那这次仙魔大战究竟是哪一方赢还不能妄下定论。
屋内的声音弱了下去,想来里面的人是已经睡了,萧疏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盘腿坐下,身体吸收着灵力。
没有一丝声音的夜晚,衬得萧疏格外冷清,忽然,围绕在萧疏身边的灵力有些紊乱起来,萧疏猛地睁开眼,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谢幽那充满悔恨的一声“师尊”。
仔细看,他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呼吸变得有些粗重,萧疏眼神晦暗,看不出什么情绪。
任谁也看不出他现在心乱如麻,自己怕是疯魔了,他在心里想。他是对于自己的身死这么在意么,怎么总想到这一幕。
今晚,他是注定不能安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