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仙师过分嚣张

赵府虽是建在城里，但为了建得恢宏些，建得尤其偏，离城中心很远，日常生活十分不便，算来算去这赵府也就只有富丽堂皇这一个优点了。

另外，赵府离一个村落特别近，但秉着富人的自傲，赵老爷勒令下人将与村落面对的那一面府邸砌了一堵墙围了起来。

管事将仙师请到了，赵老爷望见那仙师一袭黑衣，远远望过去乍看像位魔头，但步态却是从容稳重，确是有仙者风范。

那仙师阴沉着脸，乌黑深邃的双眸四处打量着，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叫人看不出喜怒。青丝随意束在了腰间，随意得更像个烟火气息实足的常人而并非管事口中的“仙师”。

赵老爷看到那人腰间的佩刀，同体雪白，镶以云纹银饰与剑鞘之首和剑柄处，还缀了一枚小巧的玉饰，赵老爷凭着行商的记忆迅速认出来了，那是天玄派的玉牌，他在一家客栈歇息时有幸跟一帮天玄派仙师聊上过几句。

赵老爷再没多想，讨好着笑面迎接那迎面而来的仙师。

“仙师......”未等赵老爷说完，仙师抢先抬手让他打住，一路上他闻够了管事身上过分的花香，只觉得头昏脑涨，他缓缓开口道:“......不必拘礼。”

赵老爷到也不觉得恼怒，反倒是笑呵呵地点点头，心下打定主意要傍上关系，“来，仙师里头请。”

叶与没再纠结称呼上的问题，顺着赵老爷所指的方向进了赵府。

　　主厅堂宽敞，叶与随意找了个偏位坐下，赵老爷立马给身后的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侍从点点头，匆匆端来一盏茶送至叶与身前。

叶与一掌止住递过来的茶盏，因为已经辟谷，吃喝上已经没有太大需求了。

除非馋。

“可是你这有邪秽？”叶与偏过头问淡然地道。

“是，是个红眼睛的妖怪，昨晚府上突然起火，就是那小子搞的鬼！现在被关在柴房让人守着。”赵老爷应声答道，“仙师可是要先去看？”

叶与颔首，示意赵老爷领路。

待一行人走到柴房门口时，赵太爷愣住了，门口看守的两个侍从昏倒在地，一半的门被卸下来，顿时，人心惶惶。

赵老爷怕得直哆嗦，扯着叶与的袖子呼道:“仙师啊！你一定要保护我啊！”就只差涕泗横流了。

　　叶与不习惯与人凑那么近，往旁撤了半步，挣脱了赵老爷的桎梏道:“我定在明日午时前给你答复。”

赵老爷“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言谢。

　　叶与则上前摩挲着从上半部分开始裂开的门框，觉得有些奇怪。

赵老爷被侍从们扶回房歇息，留下叶与一人在府上走动。

他沿着石板踏过，一丝血腥味从一座角落的偏院传来，叶与皱了皱眉，向那走去。

他推开门，只见一个孩子低着头蹲在一个角落，瑟缩着拿着一把刀，听到有人突然推门进来，慌慌张张丢下那把沾满血的菜刀，仿佛它是个烫手的山芋，一边使劲搓着染血的双手，可无论他怎么搓都没能搓掉那刺眼的红色，本就猩红的双手被他搓破了皮，留下细密的伤口，已然分不清这手上到底是谁的血了。

地上躺着的人胸口的血还在泊泊地流，叶与定睛一看，竟是辰时领路的管事。

一切似乎已经昭然若揭，不过还没等叶与开口，那蜷缩在角落的孩子一起带着哭腔说了起来。

“是...是他要杀我......我才拿刀砍他的......我没想要他死的......”他说着说着，把头埋得更深了，不敢抬头。

叶与瞥了一眼尸体，胸口是为利器所伤，应该是那把菜刀无疑。伤口杂乱无章，每刀用力不一，位置也不同，没有指向性，当是这孩子的本能做出来的反应。

他又抓起管事的右手，眯着眼睛打量着他指甲之间的木屑，尽管不太愿意，叶与还是伸手拨弄了一下，似乎除了木屑还有另一种粘稠的东西，他凑近嗅了嗅，是灯油，于是心下了然。

叶与上前，捏住那孩子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那双猩红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淡淡的红光，叶与一滞，随后他又问道:“人是你杀的？”

“......是...是。”下巴被叶与触碰，陆忆寒本能地一缩，只见眼前人浩然眉宇间只有镇定，那双漆黑的双目盯着自己竟是没有丝毫的压迫感，仿佛就在询问再平常不过的家常。

说完，陆忆寒又生出几分羞愧与害怕，紧紧地把嘴闭上不再言语了。

叶与起身，望向地上的尸体，言道:“此处非你所居善地。”须臾，剑光火石间，叶与抽出随身佩剑在尸体胸口上开了一道大口子，比先前那几道更加可怖。

尸体却突然回光返照一样，喉间发出嘶哑而又低沉的吼声，终于再没动静了。

　　陆忆寒看得真切，他看到红色的血雾从管事胸口浮现，接着被叶与一剑斩下，消失了。突然，他又感觉后领被提了起来，下一秒竟稳坐在叶与怀中，顿时，他羞红了脸，挣扎着要下去，叶与不快，威胁道:“你再乱动我便把你丢回去，指不定他还没断气。”

陆忆寒这下老实了，乖乖窝在叶与怀中没有再吵闹了。猛地，他又反应过来，惊叫道:“你信我？”

叶与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主厅堂，一路上侍从们见了陆忆寒纷纷躲开，直到叶与将陆忆寒放下让侍从去将赵老爷请来，他们才从门后探头答应。

赵老爷匆匆赶来，失了魂一样跨过门槛，在见到陆忆寒时猛地一吓，连忙收脚，一个慌神被门槛一绊，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颤抖着指着陆忆寒毫无形象地尖叫道:“妖怪！妖怪！”又抬头望向叶与，“就是这个妖怪烧了我家！仙师！快杀了他！！！”

叶与抬手将陆忆寒护在身后，无声驳回了赵老爷要求，他不急不缓道:“此事与他无关。”

这时，赵万金又匆匆从赵老爷身后跑上前来，惊恐万分的扯着赵老爷的衣服语无伦次道:“爹！爹！管事，血，血死了！”

赵老爷当即给他来了一巴掌，怒喝道:“什么玩意！你给我好好说话！”

赵万金哇的一声跪在地上就哭了，言道:“管事死了，胸前开了那么大一个口子，流了一地血啊！”

老爷一听，差点昏死过去，赵万金及时扶住，一扭头又看到躲在叶与身后那双死死盯着自己的红瞳冲着叶与大喊道:“肯定是他！是他杀了管事！”

“人是我杀的。”

在场所有人都一愣，包括叶与身后的陆忆寒，反倒是叶与，云淡风轻地说完后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仿佛说出这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管事辰时将我送至此，身上有股很浓的花香挥之不去。”

“管事平时就会打点房间，都是用的香精，沾了点花香怎么了。”赵万金接下话。

“它盖过了管事手上灯油的味道，如果昨夜失火，恐怕与他少不了干系，”叶与走到一旁喃喃道:“他指甲缝隙里有之前碎裂的门框的木屑，门受击的位置也与他的身高相符。”

“你身后那杂种半夜突然鬼叫着要走水难道就不可疑吗？”赵万金不肯罢休，“你该不会想包庇你身后的杂种吧！”

赵老爷又是一巴掌，“怎么跟仙师说话的！”赵老爷心里是又怕又气，怕这仙师一怒之下要将自己和这傻儿子用剑剁碎了，气这仙师忙活了大半天不但要护着那害人的小兔崽子还杀了自己管事。

“是你打碎了浊玉。”叶与抬眼。

血红的细丝缠绕在赵万金周身，陆忆寒这才从叶与身后探出头来，他看到赵万金仿佛深陷地狱的恶鬼，红丝蔓延，再次扯住了躺在地上管事。

“浊气出玉如盐巴入水，凡人目不能视。毁玉之人会被浊气认作其主，一丝推波助澜便可酿成大祸，而这浊气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叶与捻起二指向前一挥，密密麻麻蔓延的红丝渐渐在空气显现出来，被团团浊气包围的赵万金周身延出了数根猩红的细丝，缠绕在了管事身上。

“这...这这......”赵老爷手指着赵万金不住地颤抖，吓得赶紧爬开。

“爹——！”赵万金也慌了，“救救我！救救我！”

可赵老爷却一个劲地大喊妖怪连滚带爬后退。

“仙师！仙师救我！”赵万金朝着叶与爬了过去，作辑磕头，吓出了眼泪，“仙师救救我啊！”

叶与往旁边不动声色地一躲，让赵万金扑了个空，他不喜欢这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一个劲瞄准了自己往上扑的家伙。

“我替你消灾，”叶与拉过陆忆寒在前，“这孩子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