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欧石楠4-噩梦回溯

梦境里是猩红大火。

罂粟花开得正正好的娇娆，火舌一卷，哀嚎着枯黑成灰，烧不尽的骨灰卷扬在半空。水分湮灭的“噼啪”声钻透耳膜，刺得人神经泛疼。

完全密闭的室内，底层的通风口被他一一关上，然后哼着断续的歌，自如地从隔离带走进了火场中央，又一个按键断了隔离带，周身焰火逼近。

自己呢？自己在第三层的跳板边缘，毒瘾已犯，折了一条腿，手腕脱臼，长时间的迷幻类药物刺激和电击让她完全提不起力气，室内攀升的温度让她更加神志不清，她感觉自己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挪动受伤的腿，但实际上那条腿一动未动，只有些许疼痛让她勉强清明。

除了底层的燃料和花朵，整个空间没什么别的助燃物，火势很难波及到三楼，但是烟雾上升，密闭空间里的氧气渐渐耗尽，高温之下，失去行动能力的年轻女警死路一条。

他悠然自得地躺下，躺在为自己布置的祭坛之上，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我的孩子，毒瘾发作那么痛苦，你看，只要你用力躺倒，那层薄薄的跳板就会弹动，把你送到我怀里，我们和神花的骨灰融合一体，多好的归宿。”

呵。我可去你麻的蛋。

汗水刺痛眼角，她的视野里开始模糊不清，她哑得不成样子的嗓子发出粗粝的声音：“你是不是特别爱我？我从来厌恶你，你却一口一个‘孩子’地叫我，怎么？我可还没跟你上床。”

她猛地开始咳嗽，断断续续地接着说，眼睛里血丝满布，却透着狠绝的光：“那些给你口交、手淫，陪你上床的人一口一个‘神’，你难道信以为真了？呵，可不可笑？幼儿园过家家的游戏，你们把自己玩儿进去，蠢得可怜。”

跳板上也有收音器，她听着回荡在室内的自己的声音，觉得难听极了，咳嗽得厉害，身下的跳板颤了颤，她心跳紊乱。

不是怕死，是真的不想和他一起被烧死，像他说的那样和他的骨灰、罂粟的灰烬融在一起，太他妈恶心了。

可放弃的念头时而也占上风。

她想要海洛因，非常想。她很痛苦，正义道德感让她自我唾弃，可是放纵的滋味太棒了，世上没有能够约束自己的力量，无力感像是助人安眠的摇篮……

可她是袁今夏，是夏夏，是一名刑警。

就算万一她没能坚持下来真的堕落到成了这中二癌晚期的狗逼东西的所谓“孩子”，她依然是夏家后人，养母以礼义廉耻教养大，警校优秀毕业生，一名人民公仆，总有一丝清白鲜亮的光点在心里，无声地燃烧起骨肉，教她坚韧不折，教她堂堂正正。

她头脑冷静下来。

她开始分心想别的，想她留在工厂据点的些许线索，那点线索让战友们找到这里还是太难。她暗恨自己的无能，没有办法将那畜生绳之以法。

现在他走投无路，却能安然自得地按照他的心意走向死亡，这算什么？到头来我还成全了他？！

突然，他说了句：“是啊，我多爱你。”

混沌中今夏没能反应过来，她无法看清眼前的场景，无法清晰准确地判断时间的流逝，呼吸都无力，肺部刺痛，只依稀记得听到了警笛声，后来？人事不知。

今夏醒的时候睁眼的速度很慢。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突然很想陆绎，想他的拥抱和亲吻。

时间是凌晨四点半，她头脑一热就换衣服出了门，晃悠走了半个小时到了陆绎住的居民楼下。

陆绎没有买房，租了个交通近便的普通居民楼的样板房，毫无归属感。

也是，少年老成，履历精彩，走南闯北的……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她突然脸红，站在路灯下，一只脚尖打着圈，觉得自己好不懂事，陆绎当兵当刑警，不知道面临过多少生死关头，又受过多少伤，自己那点子小磋磨也好意思巴巴来求安慰。

她想想又很心疼陆绎。

真的，还是很想抱抱他。

陆绎陆绎陆绎陆绎……陆绎啊……

她吸了吸鼻子，决定等到天亮。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眼来电，跳动的“儿童节”让她一惊，慌忙抬头，一片漆黑的窗口里有一个小方块被点亮。

她不知道陆绎住在哪户，但直觉那是他家。

今夏慌忙接了电话，还没出声就听到那头略重的呼吸和焦急的询问：“今夏？你怎么了？！”

他的身影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今夏举着手机，被陆绎一把抱住。

“你怎么起这么早……”今夏满足地窝在他怀里蹭蹭，还是觉得奇怪。

陆绎收紧手臂，吻她耳侧：“我感觉听到了你在叫我的名字，以为又梦到你，起来打算喝杯水，结果……”他顿了顿，叹了口气，“看到你在楼下。”

“哇，这么远也认得出是我？”

“傻不傻，”陆绎松开一点怀抱看她，“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

今夏满足又惬意地哼哼笑了。

见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怕她冻着，陆绎打算牵她回家。

今夏这才注意到陆绎穿的是睡衣，身上应该是随手披的一件外套，很是歉疚，连忙催他回家。

他们从玄关开始接吻，陆绎关了屋里的灯，把小姑娘塞到被窝里，自己另拿了一床被子搭着，隔着被子把今夏抱住。

陆绎问她为什么突然过来，今夏不答话，只是瞧着他。

他于是换了个问题，问小姑娘过来想做什么。

今夏闭了眼睛把头埋进被子，半晌说——

“想抱抱。”

陆绎一怔，笑着伸手剥开她的被子。

小姑娘窜进自己怀里。

陆绎舒服地轻叹一声，把今夏微凉的脚丫子夹在腿间暖着。

他哄她，说“不怕”。

陆绎太懂她。

今夏心里暖烘烘的，抱着他的腰，说“不怕”。

呼吸同频，但两人都没睡。

今夏突然环住了陆绎的脖子：“你说‘又梦到’我？”

陆绎神色一僵。

“什么样的梦啊？”他听到自己的小姑娘这么问。

他伸手抚掠今夏的发，微微施力让她仰起头，含住了她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