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离开

自从刘水仙那一次大闹后，全乔郡葫芦村的人都知道秦海有一个女儿了，是中元节子时从鱼肚子里剖出来的。也是正因为那次，秦海的打鱼生涯也不如以前那样顺利，为了能够满足父女两的生活，秦海只得每日傍晚时分去海边捡贝壳，富家女眷最喜爱用贝壳做成各种各样的饰品，谁的贝壳越精致就意味着谁越能得到大家的喜爱，这似乎成了乔郡富家女眷中的一种不成文的规矩了。

日子就这样在贝壳里一天一天过去了，秦海看着院子里蹲在桃树下的女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十年过去了，秦鱼已经长成了个大姑娘，不过好在秦鱼听话，一想到这儿秦海心中的压抑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妹妹？妹妹在吗？”

一如往常，秦书和披着一件深黑色的外套，怀里抱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悄悄地躲在秦海家后面的竹林里。只露出两只大眼睛，悄悄咪咪的看世界。一直以来秦书和都被大家当成一个傻子，十多年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一起玩.但是这个从鱼肚子立剖出的妹妹不一样，所有人都嫌弃他，所有人都嫌弃她，就是这样两个人是这个炎凉的世界上玩得最好最纯粹的两个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彼此已经将对方当成了一辈子的兄妹。

“哥哥？爹是哥哥。”

覃鱼放下手里的小铁秋，兴奋地跑到后院去，因为出身的原因，所有人都不喜欢自己，但是只有这个哥哥喜欢和自己玩，覃鱼自小比别人聪明，但是她从不嫌弃秦书和，他认为秦书和只是比别人反应慢一点，并不是真的笨，心地也是很好的。

秦海将后门打开示意秦书和进去，没办法，自从那日刘水仙这么一闹，全葫芦村的人都不和秦海家来往了，奈何秦树是秦海的亲弟弟也终究是个没用的，如今秦家大房的光景也一日一日的败落下来，葫芦村的人也都是心眼里装石头，当年秦海是全葫芦村里拿赏钱最多的打鱼将，乡里乡亲的也都过来走动，如今，打鱼生意没了，连自己都过不下去了，就算是再来个十年也不会有人从自家门前走过。

“大伯好，妹妹呢？”

“在里呢，进去吧。”

秦书和看见站在桃树下的妹妹，高兴地连忙跑过去，取出怀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打开。

“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秦书和一脸坏笑

“什么好东西啊？”

“嘿嘿，你猜呗”

秦书和一脸洋溢着欢笑，一边打开手里的黑布，一会儿就出现几块做工还算精致的梅花糕。

“这是什么呀？好好看！”

覃鱼一脸兴奋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出过院子，每次对于外界的感知都是通过秦书和的来往，人啊，越是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越想逃离这个地方，但心里总会有一丝丝的牵绊，似乎总会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叫梅花糕，是我爹去胡老爷家里做帮工得的赏食，我偷偷拿了几块。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梅花糕？”

覃鱼一脸迫不及待的拿一块放在嘴里，脸上瞬间露出了幸福的面容，长这么大她吃过最好吃的还是自家爹爹做的红烧鲤鱼，只不过也不是经常能够吃得到，一般好一点肥美一点的鱼都被别人打走了，覃鱼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所以一直都没有对吃的有过太高的要求。

秦海关上门，见两个小孩子站在桃树下，两张小脸儿都布满了笑容，自己也跟着笑了。

“都是苦命的孩子”

秦海心底喃喃了一声，随即走过去，说：

“鱼儿，跟哥哥好好玩，明日咱们就回家。”

“回家？爹，这不是家吗？”

“大伯，你和妹妹要回哪里呀？书和以后还能见到妹妹吗？”

秦海见两个小孩子一瞬间都绷紧了神经，笑了笑说：

“咱们不能在这里呆了，鱼儿，从明天起你就跟爹回楚怀去，等你们长大了呀，自然会见面的。”

秦海摸着秦书和的头，他何尝想离开？只不过要是再在这里生活下去，恐怕不仅连自己养不活，就连覃鱼也会跟着受罪，秦书和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心眼不坏，秦海心里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了。

“那书和一定要好好吃饭，快点长大，妹妹你也要好好吃饭，等我们长大了就可以再见了。”

秦书和一脸老成的摸着矮半个头的秦鱼，秦鱼看着秦书和，认真的点点头，说：

“鱼儿要吃一大碗呢！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弥漫在空中，透过大门，房顶，飘向了空中。

第二日一早秦海就拉着秦鱼踏上了回楚怀的路，说实话，对于楚怀，秦海是既熟悉又陌生的，这一路下去，秦海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直觉告诉他秦鱼不能再继续呆在这里了，她是一个不平凡的孩子，秦海永远记得那天晚上花斑鱼的眼神，那个眼神是那么的坚定有力，仿佛是在告诉秦海，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一定可以一鸣惊人。

“爹？爹？”

思绪间，秦鱼叫住了秦海。

“爹，我们已经走了四天了，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到楚怀啊？”

秦鱼看看外面，四周全是蓝色的海水，秦海带秦鱼走的水路，陆路近但是贵，身上的钱也只够走水路。

“鱼儿着急了吧？哈哈，明天就到了，等到了楚怀啊爹爹带你去见大奶奶去。”

“大奶奶？就是爹爹的姨母吗？”

“对呀，是爹爹的姨母。”

说话间，秦海的思绪又飘向了海面。秦鱼见状也觉得无聊，于是出门去了甲板上。

秦鱼站在甲板上，看着海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觉得越发舒坦，不知什么原因，秦鱼对大海总是有一种家的感觉，如今秦鱼已经十岁了，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引得甲板上的男子纷纷注目。

“姑娘喜欢这片海？”

这时，从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声音，秦鱼回头一看，只见这男子带着纱布斗笠，声音听上去有些粗糙，秦鱼从未与除了秦海和秦书和以外的人交流过，更别提和其他男子，于是有些紧张，那男子也似乎看出了秦鱼的不适，出声道：

“姑娘不必紧张，在下只是觉得和姑娘投缘，想问姑娘一个问题。”

“什么……什么问题？”

“姑娘看到这海了吗？”

秦鱼顺着男子的话往海面上望去，很是不解，继而望向男子。

“姑娘觉得海浪美吗？”

“美！”

“哈哈哈哈”

男子笑了两声，看向海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秦鱼交谈，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世人觉得她美，是因为它的外表的确很美，但是我却觉得她不美”

男子转向秦鱼

“小小的浪花是掀不起任何风浪的。”

“什么？”

男子见秦鱼的模样，摇了摇头，说道：

“当他们遇到了帆船，却还不是一样的被击灭？消失在海里！要想真正的战胜这片海，那他们就必须有足够的实力，成为滔天巨浪，否则就只能被蹂躏，甚至找不到一丝存在的痕迹。”

男子看着一脸迷惑不解的秦鱼，笑了笑，说道：

“姑娘，我们会再见的！”

秦鱼嘴里反复的回味着男子的话，一时间竟忘了男子是何时离开的。

“要想真正的战胜这片海，那他们就必须有足够的实力，成为滔天巨浪，否则就只能被蹂躏，甚至找不到一丝存在的痕迹？”

秦鱼摆了摆头，想忘掉这句话，奈何越想忘记就记得越清楚，一时间秦鱼也没了看海的兴致，竟转身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