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大概五千多字，虽然寒假就更了这一篇，但我也的的确确的将已经构思了很久的文写了出来，虽然不指望有人能认认真真看完，但起码我写出来了，这也是我的理想圆满的结果
每一朵花，都存在于理想之中
——
算算我好像已经有几个月没出门了
天天都是楼上楼下，阳台花园的跑
太无聊了，虽然我很喜欢喝茶，但是老喝茶也会觉得很苦的
我坐在楼顶，看底下的晚风吹过，路灯闪烁
暗红色的烟头如同黑夜中的星一般闪亮，我干脆移开椅子，坐在了天台的栏杆上
深吸，再吐出，烟雾包裹住我的脸，再缓缓消散，仿佛是冷冽的风的缘故，我感觉这暗灰色的烟味中都多了那么几分沧桑
风掠起我灰白色的短发，我用拿烟的手随意拨开挡住眼眸的发丝，叼着烟笑的很肆意
抽烟不是一个好习惯，伤肺更伤身，但只有这样，我才能习惯生活，爱上沧桑
底下那人仰视着我，一言不发
站了很久了吧，就在围栏外面
“嘿，上来吗，烟还是茶，刀还是座椅”
黑暗之中，我看不清他的正脸，阴影裹着他的侧脸，苍白的灯光剥离出他那双眼睛，静静的看着我，仿佛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你认识我吗”
我冲他挥了挥手里的茶壶，咧开嘴毫无顾忌的笑了
“我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你了”
我想为他拿椅子，他却径直过来翻过栏杆，和我坐在了一起
他黑色的皮靴下就是一望无际的灰黑色的夜空，他什么都没说，我也是
光照着他的侧脸，那双好看的眸中仿佛有一整片星河
多复杂的一个人，又多么简单明了的一个人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一个艺术家
他身上那种特有的感觉，似温室里包裹着的花，镶着金边的蔚蓝色宝石，内心却像是西域的鹰隼，展翅间肆无忌惮，任凭风雨吹打
矜贵，却又放荡不羁
奇怪的融合在了一起
“我刚上来的时候就在想”他的声音有些沉闷，似深夜中的晚风吹过低垂的草叶，沙沙的摩擦着“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在楼顶上抽烟呢，灰白色的短发，俊秀明亮的眉眼，穿着一身花衬衫，一身灰色，明明是对着黑夜，却偏偏像是向阳而生”
“因为我心有阳光明媚满花园，自然喜爱黑夜长空点繁星”我看着远方万家灯火，黑夜中的这座城市无比繁华亮丽，晚风拂过脸颊，我伸出手去细细描摹星空的模样
“真有趣，或许我会把你画进我的画里”
夜空下，他托腮笑看着我，少年的眼里就是万家灯火
“是吗，可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
雾气还缭绕在白净的瓷壶上，空气里馥郁着一缕淡淡的茶香，在深夜的夜空里显得格外幽凉
“我不要茶”他的眼睛很闪亮，里面仿佛有着一整片星空，即使是在这万点繁星中也丝毫不会黯淡，“要烟”
“喜欢放纵吗，大少爷”我为他点燃了一支烟，递给他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着烟的一头，烟雾缭绕着缓缓上升包裹住他的脸颊，苍白的颜色中透着红润，薄唇缓吐出一口烟，在灯光下忽明忽暗
“好抽么”我眯眼一笑“我的烟可贵了
“砰”什么重物砸到了我的怀里，我猝不及防差点摔下去，好重…
“一千万”他若无其事的吸了一口烟，轻轻吹出，我知道我的表情很失控，此刻烟雾里一定倒映着我震惊的脸，可是我…
“叫我艾格”
我一句爹卡在嘴边，我赶紧喝下两口茶，擦了擦嘴，垂头继续吸那支抽了一半的烟
“大少爷也有不听话的时候啊”我若有所思的掐着我的烟，将它缓缓送入口腔“你的父母应该不会让你大晚上的偷偷跑出去，更不会让你来一个这样子的店里，跟一个奇怪的家伙抽一支烟，而且这个家伙还很贪财”
并不那么明亮的灯光下，他淡淡的笑了
“我的画毁了”提到这件事时，他的眼里并没有那么闪烁，那从内而外的悲伤的眼神，像是雪落在心里，渐循的冰冷“彻底的毁了”
艾格捂住自己的眼睛，仿佛很疲惫，他看着我，眼中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对人间感到失望吗，我能看出来，你也是”
这是什么厌世青年啊
“我不是”我伸了个懒腰“我爱死钱了，爱死生活了，爱死每天早上起来都有一杯热气腾腾的花茶了”
“所以”我笑着掐灭了我的烟，为自己倒上一杯茶
“告诉我，这是一幅什么样的画”
少年的眼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这是只属于他，只属于他爱的艺术的倦柔，他看着下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当你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时，你会做什么，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的救赎?一个隔绝所有事物的空间?都不是”
“都不是”他微笑着重复了一遍“我一直在找我心中的理想，直到我那天看到了屋前的山茶花开了”
“多美丽的白色花瓣，迎着风微微卷曲，那一刻迎着光而生的花朵，就是我所有的生命”
“我见过许多花啊，有玫瑰，茉莉，百合，牡丹，明明更美丽，但为什么，那一刻我的心里只剩下了山茶呢”
每个人都会遇到惊艳了岁月的人，但我想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花是他最浪漫的救赎
“我画了一幅画，女孩站在山茶花丛中，风拂过她的脸颊，掠起她的长发，丝丝缕缕如同柳絮初飞，迎着光，向阳而生”
“我很随意的画了那个女孩的脸，我不想把她刻意画的无比美丽，但她的眼睛是最美的，因为我知道她的眼睛里一定有无数和花瓣一样美的希望”
我沉默了一会，看向他
“那一定是一幅很美的画，我相信”
“可是，”他苦笑着“可是”
“这是我的理想啊”他掐灭了那支烟，最后一缕烟雾从他脸颊旁缭缭上升，遮住了他的侧脸“直到那天，我看到了一个女孩”
“我真的不会相信，但是长相我忘了，当我看到她那双眼睛的时候，我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管了，我跑回了我的家里，像疯了一样从画板上拆下了那副画，扔出了窗外，周围的侍女和保姆拦着我，五个人都拦不住我，她们吓坏了，都以为我疯了，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疯，我仅仅只是爱这幅画而已，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她的那双眼睛，和我画上的一模一样”
对于他来说，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最让人绝望的应该就是自己一心一意想要创造出一个与这个浑浊的世界所不同的理想偏偏在这个世界中出现了吧
“第一次看见她时，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脸上，山茶花倒映在她的眼底，她转过头，唇微启，就是那时，我看清了她的眼睛，那是一种与这个世界所格格不入的感觉，即使她的面容丢进人群中再也找不出来，但那双眼睛依然能让人穿过雾霾一眼就能分辨”
“她如山茶花般理想，却带走了我所有的希望”
“她是谁”我轻声问
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是那微笑漫步在宫殿里绫罗绸缎金碧满身的公主吗，还是清澈见底的小溪旁回眸一笑的某个年轻的钢琴家女孩，又或者是月光下轻轻起舞的俏丽少女，一举一动都随着铃铛环佩轻响，送人一场梦的幻想
总之，是个和他理想一样美好的女孩
有着那样的眼睛，也一定有着同样美的柔情
艾格笑了笑，他看向我
“是屋后的洗衣女”
——
——
——
如果时间有颜色，那它一定是血红色的
她放下了手中的花，细心的将那束断了的白花捋平，上面有一块明显的黑色的脚印，一天前，曾有人狠狠的踏在上面
自己跪了多久呢，她站起来，一个不稳，再次摔倒在墓碑前
冰冷粗糙的地面摩擦着她并不柔嫩的双腿，伤口再次渗出血，她低下头，那束花紧紧的抱在胸前，她微笑着，轻轻将它放在了石头台面上
留在这里吧，花，就让你代我的双眼去看看她吧
生命中，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她的人太多了，自己是个洗衣服的女人，一个苦命人而已，有什么资格去奢求那么多，她该想的，是冰冷黏腻的溪水，是冻得发紫的手指，是房间里许久未添柴的火炉
“再见”
她提起自己打着补丁的灰扑扑的围裙，趟过溪水，往有光的地方走去
屋前的山茶花开了
……
他走在这条参差不平的河边小路上，粗糙的地面上铺着偷工减料了一半的石子，摩擦着他价格不菲的黑色牛皮靴
他皱着眉
但随即又舒展开来
他温柔的垂下被长长睫毛覆盖着的眼眸，那里面温柔如海似水
因为眼前的山茶花开的是那样绚丽
他伸手抚摸着花瓣
指尖的温度似乎都透着明丽的色彩，微冷渲染这每一寸柔软的花瓣
花朵本就应该自杂草中而盛放，正如莲必在淤泥中插枝
若无庸淡，怎显脱俗
……
她走在这条参差不平的河边小路上，粗糙的地面上铺着偷工减料了一半的石子，摩擦着她并不娇嫩的双脚
她微笑着
随即快乐的提起她的裙摆
她温柔的眼眸里似有一整片蔚蓝色的大海，如梦似幻
因为眼前的山茶花开的是那样倦丽
她伸手抚摸着花瓣
指尖传来的是微凉的触感，早晨微卷的花瓣上还带着一颗两颗晶莹的露珠，那花的色彩是那么骄傲，纯白色却似九月天的骄阳般亮丽
幸好，花还开的那么漂亮
她垂下眸淡淡的笑了，忽又再抬头看那花
屋前的山茶花开了
……
他们之间隔着茂盛美丽的山茶花丛
艾格伸手抚摸着花朵，女孩笑着轻触着花丛
他一身暗蓝色西装，金边点缀的领带如同华贵的蓝宝石上最亮丽的一道反光
她一身麻布围裙，线脚凌乱的补丁如同廉价的布娃娃上的最显眼的一道污渍
宝石生来就需要大理石衬托，就如同最耀眼的钻石必摆在最中心的柜台
若无黑暗，怎显光明
……
艾格的目光微微偏转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越过那条小溪，跳动着浅蓝色的光芒， 女孩微笑着，笑容浅浅，眼中仿佛藏着一整个最美丽的盛夏
……
屋前的山茶花开了
——
“然后呢？”
艾格笑笑
“她死了”
——
在那个最绚丽的瞬间，艾格将她的身影永远定格在了视线中
直到他走后，她都没有看见过他
她恍惚的看着花，仿佛想起了什么
“爱丽丝，你平时就住这么小的屋子吗”
“爱丽丝这是…做饭给我?你自己都不够吃吧”
“小爱丽丝，我们一点都不在一个世界呢，”
“爱丽丝，不要管她们怎么说你”
“爱丽丝，我求求你，不要试图拯救我”
“爱丽丝”
她笑了，不再颤抖的手轻轻摘下那束花，转身捧着一大束山茶花，随着清脆的一声落水声，沉入了这片剔透的河流
她的长发散落在蓝色的水里，以前，这片河流里有各种各样的杂秽，洗剩的菜叶和肥皂泡，但这一刻，它清澈无比
冰冷的河水灌入鼻腔的那一刻并不痛苦，她感觉浑身都被温暖所包裹，时间仿佛静止了，她缓缓睁开双眼
花瓣缓缓上浮，水面上簇着一大片洁白美丽的山茶花瓣，花朵随着河水沉沉浮浮，渐渐飘满了整片水面
画家的背影尚在远处
——
“这就是你不开心的理由?”
我想敲他的脑袋
“不”他还是笑，笑的却那么沧桑“我看了她的日记”
——
他再次回到这里
他还是不相信，那个女孩是真实存在的么，不可能，这样的眼睛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污水横流的地方出现，那是他心里最理想的存在啊
就在这条洗衣女遍布的阴暗的小胡同里么……他恍惚的看着眼前的门
“请问……”
他轻轻敲了敲门
——
他直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她死了?”
他真怀疑自己的听力
“前几天就死在河里了，晦气，这河怕不是洗不了衣服了，挑哪死不好，真是的”住在她隔壁的洗衣女骂骂咧咧的搓着手中的衣服，不再看他
他沉默的踏进这间屋子
扑面而来的是发霉的空气与几乎是家徒四壁的房间
积着厚厚一层灰的桌子上，摊开着一本黑色的笔记本
“今天有一个女孩来了我这里，真没想到，这种千金小姐也会偷跑出来”
“我给她试了试我抽的烟，那么劣质的烟草，她竟然觉得好玩，一根又一根的接着抽”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擦着泛黄的纸张，如同在阅读一片落叶的一生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有了我人生中第一个有生命的朋友”
“她好像不嫌弃我穷，经常来我这里玩，但我做的菜她表面上吃的很开心，背地里却偷偷倒掉了”
“我们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唉，听说她已经有了婚约，和瓦尔登家的小少爷，我不知道，但我听说嫁了人的夫人们是不会经常去穷人那里的，那样有损她们的身份”
“怎么办，真不想她走啊”
“她喝醉了，跑到我这里大哭了一场，我从未见过她这幅模样，我笨手笨脚的安慰着她，她哭着告诉我说那个小少爷根本就不爱她，在她新婚的当天，所有的宾客都到齐了，他却没有来，只留着她一个人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台上，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忽然有了灵感，沉迷着手中的一幅画”
“她又来找我说话了，这次她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落寞，她告诉我他仍然不爱他，明明他们是那么青梅竹马，那么般配，为什么，就不能试着爱她呢”
“今天，她忽然和我说，她不想活了”
“为什么，我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忽然有想哭的冲动，就因为这样一个人，一个根本不爱她的心智不成熟的少年，就可以抛弃一切去死吗”
“你不懂的，爱丽丝，她笑了，她说我以后会懂她这种感觉的，撕心裂肺的痛”
“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她”
“我有不好的预感，一直都有”
“我挨了门口的仆人两脚，他指着我叫我滚”
“疼啊……真的很痛，可我听到了，那个仆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他嘴里小声说的那句，她跳河了”
“我回家了，忽然很想笑”
“我还记得她第一次来我这里的时候啊”
“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不要去死，不要，求求你……真的，求求你……”
最后一页墨水晕开了，曾有人俯在上面彻夜哭泣
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米白色的便签，上面是清秀娟丽的字体，写着
“我一直都爱着山茶花啊，因为那是我最绚丽夺目的理想”
“致，我最亲爱的爱丽丝”
“已经无所谓最浪漫的初见了，是不是初见，你都是那盛夏漫山遍野最灿烂的山茶花”
“无论多少次，都是”
——
——
——
我沉默了
“你怎么看她们两个”
“两个没有追求而逃避现实的废物”
艾格看着我，挑了挑眉
“不用这么看我，我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就算有天大的事情在面前，只要有了绘画，我都可以忍受”
“那你愿意为了理想而死吗”
“这是我的荣幸”他轻声说
“那挺好的”我看着他“你不懂别人的理想”
“在她们眼中，你是你未过门的妻子的理想，而她，是爱丽丝的理想”
他忽然愣住了
“这种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吗”
“你，催诞了你的艺术”
我站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你造就了她的绝望，而绝望，诞生了那美丽的伤之花
他愣在那里
很久没说话
“还在为你的画而担心吗”
我从栏杆上下来了，将茶杯缓缓放在桌子上，然后回头，看着他
“你亲手创作了这幅画，而且比原来的更成功，更完美”
“那幅画在纸上，注定保留不久，而这幅画在你的脑海里，在那天漫天飞舞的山茶花瓣中，它永垂不朽”
不用再讲了
我知道他懂了
关于他去世的妻子，那个洗衣女，以及这个故事中的，那簇美丽的山茶花丛
这是最好的结局
——
一滴泪缓缓滑落唇角
——
我知道， 屋前的山茶花又开了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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