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鸟

第二天，常磐庄吾意外地早早就来了。

叔父都震惊了，因为庄吾一贯都不喜欢接触数学什么的，他现在这么有干劲反倒奇奇怪怪，因为这种感觉就好像啊，你看到数学都会感觉头疼脑子疼，然后你这么积极，岂不是等于你在期盼着自己的脑子疼吗？

早上说好要给庄吾补习的那位客人迟到了，很久都没有出现。来的时候发现他的神情略显疲惫，叔父猜测这位客人可能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沃兹抬起手的时候，他宽大的长长袖筒里面露出的那节白净清瘦的手腕随着布料的缓缓滑落露出，常磐庄吾瞥见那上面出现了一圈青紫的淤痕。昨天他还没有。

“沃兹你的手腕怎么了？”常磐庄吾趁着四下无人，问。

“……？”沃兹好像确实没有理解他的魔王在说什么，面容上露出困惑的神情来。

他的眼神下移看去。

“你的手这里，青了一圈。”庄吾抓起沃兹的手腕，将他的袖子往后面拉了拉，然后指着上面的痕迹发问对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非常地想要询问对方，因为他也很想知道理由是什么，“有谁打你吗？”沃兹是从未来来的，难道是在这里结交到了坏朋友吗？还是说遭到了不知名敌人的袭击了？可是沃兹他身上的那些痕迹看起来又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沃兹的手摸起来是微凉的，肌肤细腻，虽然清瘦但是手背很光滑，相反他的手掌和指侧有生出一些茧来，感觉像是经历了风霜雨雪的人会有的一层薄茧，不过青年的皮肤依然意外地滑得让庄吾不由自主地在这个过程里加重了力道。他忍不住用拇指摩挲了两下沃兹的手背。

“没有，没有。没有人打我。”沃兹迟疑了一会儿，接着笑着回答庄吾，依旧是平日里那种不失礼貌的微笑，他告诉常磐庄吾，“不用担心，我的魔王，这只是我自己不小心磕伤的。”也许这样反倒显得可疑。

因为沃兹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神往旁边漂移了一下，下一刻才转向年轻的时王，摆出了往日的端正有礼，对他扯谎。

但是这次常磐庄吾显然不买账。

辅佐官和时王对视着，空气里充斥着静谧无声的氛围，意境纯粹而暧昧，画面又十分简洁。

小魔王的目光太过于澄澈了。

“沃兹，你在这里认识的朋友陪你一起玩的时候，你会感到疼吗？”真的是最后一个问句了，他这么问，纵然是温柔和善的常磐庄吾，也会让人觉得奇怪的。

这些问题不知道是否会让沃兹觉得冒犯。

“在这里认识的朋友......？”沃兹倒还真的快速回忆了一下，“除了您和盖茨、月读君以外，我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熟人。如果要算上那些时劫者的话——我最近并没有见到他们。”

难道是自己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过了许久，常磐庄吾感觉自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了沃兹的手。他用力进行一番深呼吸，让肺部充满空气，试图让自己平复下心情，直到自己的肋骨都因为此举而撑开发涨，内里透着疼。

果然……果然…...他顾不上沃兹显出苍白的脸色，机关枪一样将一个又一个尖锐的问题扔向那个眼睛和嘴巴因为魔王的举动感到吃惊而微微打开的沃兹，反倒是盘问者露出了那种仿佛羊羔般柔软的、含着担忧的眼光，庄吾向沃兹投来那种无助的目光。他仿佛同步感受到了当时沃兹的无助。

“你告诉我啊!”常磐庄吾上身前倾，双手抓住了沃兹清瘦的手腕——他一下子就把握住了，手和手腕处的骨节都很鲜明，正值青春旺盛期的少年此刻露出了他意外的强势来。

沃兹好像真的被年轻的魔王这番情形给吓住了。他的表情里掩饰不住的透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但这些在情绪已然失控的常磐庄吾面前，很大部分都被忽略掉了。时王固执地要从这位永远忠心地臣服自己的家臣那里得到一个答案，最好是截然不同的答案，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他更不知道，他是认定自己真的是至善最高顶魔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