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梳棠在吟思阁坐了三四个时辰，出去时街上官兵往来，时不时拉过一个人给他看张纸，嘴里询问着什么。

林梳棠好奇，随便拉了个人来问问。

“不知道。似是说宫里的一个贵人丢了，皇上正派人找着呢。”

那人说完就走了，只留林梳棠泠铃两人面面相觑，脑海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完了。

林梳棠回去时宋琛正龙颜大怒着，听到动静转过身正要开口骂人，林梳棠那张唯恐天下不乱的脸便映入眼帘。

宋琛突然什么脾气都没了，只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可又感觉气还是未消，却又不知到底在气些什么。

林梳棠啧啧称奇，嘴里吐不出象牙：“四哥哥竟是会关心我？”

宋琛：“……”

林梳棠身上还是那件男装，此刻也未顾忌什么礼德，大大咧咧地寻了个椅子坐下，继续添油加醋:“真是令人受宠若惊。不过这个关心令人极是头大，还耗人耗力，以后还是勿要用这种方法来关心我了吧！”

宋琛:“……”他突然觉得有些无力，隐在袖子中的手刚刚松下去又不知不觉地攥起来，对于林梳棠，他总觉得一点法子也没有。

永远都是他一人自作聪明地紧张，也总是只有他一人会不由自主地忘掉他们之间的约定，以为他们是真正的夫妻，想宠她，再宠一些，多放肆也没关系。

这只是他逾越了。

林梳棠见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不禁多看了几眼。

宋琛瞥了她一眼，冷冷开口:“以后出宫记得上报，不要忘记自己的本职，出去。”

林梳棠:“……”此人变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在派人寻她，下一秒就冷着脸凶她。

“哦。”林梳棠翻了个白眼，从椅子上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御书房。

－

林梳棠诞在秋。

当时正值海棠花盛开，秋日里已带了刺骨的风将海棠花瓣吹了一地，随着林梳棠的降临落了满院残香。

林梳棠的母亲是先皇的皇姐华乐长公主。先皇只有这么一个亲近的姐姐，所以对林梳棠也是万般宠爱和容忍。好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林梳棠并没有使人失望，三岁背下《诗经》，五岁题诗作画，七岁熟通音律，八岁便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成为京城人尽皆知的才女。

不过此才女非彼才女，八九岁的林梳棠顶着一张白净好看的脸，大事不犯，小事不断。

那几年的夏以外的热，林梳棠和林落秋被带回江南避暑，一向顽皮的林梳棠没几天便熟悉了周遭的环境。

林梳棠尤喜欢那边的湖，一到夏就布满了莲花，一簇挤着一簇，又不显拥挤，好不漂亮。更何况还长满了莲子，一摘便能入口，爽口又清凉。

如往常那般，林梳棠回了家倒头便睡，母亲的叮嘱是一点没听进去。

第二日清晨，林梳棠就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之时又偷偷跑了，一个人到了湖边。

湖边的船夫早就认识她了，见着她就招呼她上船。

宋琛随先皇到江南避暑，无聊之际瞥到一艘木舟拨着荷叶从湖深处出来。船边坐着名女子，晃着头，眉眼弯弯，目光盯着玩弄湖水的双足，墨绿色的襦裙与荷叶相映，胜似画中人。

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措不及防地与他目光对上。眼角还未敛去的笑意看得他心神一动，还未有反应就见她晃晃悠悠地从小舟上站了起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自己身边的父皇。

林梳棠也没料到先皇会来江南，更没料到会在湖中央的亭子正巧碰上。不过她充分发挥了自己满点的作死技能，从舟上站起来，朝着那边大喊:“皇舅舅！”

先皇和长公主随声望去，之间林梳棠笑意吟吟：“皇舅舅要不要吃莲子呀？棠儿摘给你好不好？”先皇见是她，有些好笑地点头，结果下一秒就瞧见林梳棠跃入水中。

“棠儿！”先皇和长公主大惊，忙忙起身查看。

水面因她的大动作而泛起了阵阵涟漪，先皇正以为她已沉入水中，连忙吩咐人下去查看时，林梳棠又浮出了水面，朝他们招招手，而后她再次潜了下去，向他们游来。

林梳棠水性是很好的，看似很远的距离没多久便到了，她从水中浮出，单手攀住亭子底部的石沿，另一只手捧着个半开的囊袋，伸直了，声音还带着些鼻音:“给皇舅舅，棠儿刚摘的，可新鲜了呢！”

她像个悄然出水的精灵，散发浮在水面，衬着脸上灿烂的笑意，似比荷花还要灵动上几分。

林梳棠上了岸，急得狠的先皇和长公主责怪了几句，到底是心疼她，没几句就令人将她领下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回来时先皇已派人把她采来的莲子放在桌上，坐在石凳上与长公主交谈着，神情愉悦，一贯严肃的脸上还带了些笑意。

林梳棠鲜少见到她这位皇舅舅笑，素日里待她也不过是面色柔和了些，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感受到林梳棠的目光，先皇转头，含着笑看她:“棠儿来了？来，坐。”

皇舅舅笑起来果真是好看的，林梳棠看着，也乖巧地坐了下去，想着皇舅舅已经许久未笑了。

上一次见着皇舅舅笑还是在淑妃娘娘香消玉损之前。淑妃娘娘是林梳棠打心底喜欢也是唯一认可的皇舅母。不过淑妃娘娘在她六岁那年便离开了，自那以后，林梳棠便很少进宫。比起那些谄笑讨好的，林梳棠还是更喜欢这位性子直率，待人温和，并不柔弱的淑妃娘娘。

先皇见她发呆，柔声问:“棠儿，在想什么？”

林梳棠想也不想闷声道：“在想淑妃娘娘为何这么早离开。”

待她反应过来是已经迟了，先皇的脸色已然沉了下去，长公主也皱着眉，就连对面坐着的从未见过的男子脸色都带了不悦。林梳棠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开口:“是棠儿说错了什么吗？”

空气似乎在凝结，先皇盯了她好一会，才带着若有似无的的叹息道：“你没错，是朕对不住袂儿。”

林梳棠纵使懂的再多，也理不清这些事的门道，只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

话锋一转，先皇柔和地朝她介绍道对面的男子:“这是琛儿。你不总是念着袂儿吗，看，琛儿是不是长的很像袂儿？”

林梳棠的心绪被脑里的小九九带着，完全没有注意到皇舅舅话里的失神，只想着眼前的宋琛。

他就是宋琛啊，长的真似淑妃娘娘，怪不得看着眼熟。

不怪林梳棠认不出来，她只知淑妃娘娘有一子，名琛，排四皇子，却从未某过面。

却也没想到，这四皇子长得如此貌美，比当年名动京城的淑妃娘娘还要美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