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近来喜事不断，各处都带了些喜气的意味。
唯独淑椒房。
殿中冷冷清清，林梳棠倚在贵妃椅上，阖着眼，对眼前的人所说的话提不起一丝兴趣，更是有些不耐。
“行了，本宫知道了，姑姑，你下去吧，以后不用同本宫说这些了。”
“……娘娘？”柳舒有些疑惑。
以往娘娘是对这些极感兴趣的。
林梳棠乍地睁开眼，一双凤眸夹杂着铺天盖地的疏冷:“柳舒，你现在怎的连点数都没有了？”
柳舒收敛了心神，于帝后的事她并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默默退下:“是。”
“你要记住，宋琛于本宫亦如本宫如他那般。有些事，自己明白便好了。”
待柳舒转过身去，林梳棠的声音悠悠传来。
柳舒一怔，不言语，踏着碎小的步伐离开。
帝后不和她一向是知道的。
在百姓看来的夫妻琴瑟和鸣、伉俪情深不过是两人演下的一出又一出戏罢了。
只是出演这戏的两人啊，演技太过精湛，所有人都被他们骗了过去。
现如今，也只有淑椒房的这位敢直称皇上名讳，皇上并不怪罪下来，他们这些下人也不好多嘴。
况且，与其说不怪罪，还不如说是怠于怪罪。
林梳棠很满意柳舒的自觉，刚要起身，便听到门外柳舒的声音。
“奴婢参见皇上！”
接着便是那人的声音：“下去吧。”
林梳棠眯了咪双眼，宋琛明黄色的长袍映入眼帘。
宋琛注视了她半晌，才淡淡开口:“明日外国使者进京。”
之后没了下文，但林梳棠仍是听出了言外之意，无非就是让她一同参宴罢了。
于是她掀起眼皮凉凉看他一眼:“于我有何好处么？”
宋琛蹙了蹙眉，迟疑道：“你想如何？”
林梳棠轻描淡写:“无需担忧，不过区区宫令罢了。”
“你要出宫作甚？”
对上那双带了些疑惑也带了些提防的眸子，她不由得嗤笑了声，“那便不是你能管的了，”她赤着脚从贵妃椅上下来，踩上带着凉意的木板，经他身边时轻笑道，“近日听闻贵妃妹妹肚子里新添了位龙种，四哥哥，你可要多陪陪贵妃妹妹呀。”
一声久违了的“四哥哥”叫的宋琛一怔，而后面不改色地回过神来，在林梳棠之前离开了。
林梳棠见他踏出淑椒房后便顿下了脚步，立在那里，冷眼目送着他离去。
宋琛待林梳棠还算好，前脚刚离开淑椒房，后脚便将从西域新进的绸缎、首饰及上好的瓜果给她送来了。
“娘娘，皇上待您可真好。”泠铃给她理着青发，一边同她柔和地笑。
林梳棠透过窗外看了一眼外边的院子，虽正值海棠花盛开之际，但昨夜突如其来的雨大都将开得灿烂的花打落，满地的海棠袭卷了一地，清新的气息中但余淡香袅袅。
许久，她勾了勾唇，是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备水，本宫要沐浴。”
好吗？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待几年后，他稳固了自己在朝中的根基，便能放她离开了。
如他们一开始的约定。
－
继昨夜的大雨后，今日小雨绵绵，天气陡的下了好几度，后宫诸妃请安的时候便比平日里晚了些。
“娘娘，那是前段时间新纳入宫的采女们，一直留在品淑院中教礼，因此这是第一次来向您请安。”泠铃在她耳边耳语道。
她坐在凤仪殿高堂上，听罢，眉眼弯弯，和颜悦色，笑着对身下一众行礼的采女道:“众妹妹平身。”
随后吩咐下边的宫女们:“赐座。”
是一片齐齐的恭谢声，坐在她身边的静妃笑道:“这些个妹妹们真是个个长的秀气，后宫呀，怕是要热闹咯。”
林梳棠偏了偏头，脸上挂着与身份不大相符的笑，附和楚静道：“妹妹也如此认为。”
楚静笑嗔了她一眼，“你呀。”
林梳棠笑的愈发灿烂。
一旁似有人不满林梳棠与楚静的若无旁人，开口了:“静妃姐姐说的是，底下这群姑娘们当中，倒还是有凌儿的妹妹。”
“哦？”既是开口了，林梳棠也不好薄了她的面，状若被吸引过去的模样，转向程凌，“凌妃的妹妹可是？”
“意儿，过来吧。”
受到呼唤的程意垂了垂眸，从位上起来，缓缓走向高堂。
步摇上的点缀随她莲步轻移交响起，发出清脆的银铃声。
林梳棠余光瞥到了程凌眼中的不屑，低了低头，不可觉的微微一笑。
“这便是臣妾的妹妹了，自幼便聪慧，生的也水灵，不过命不大好，一出生母亲便去了。”林梳棠仿佛能听出程凌话中不满不屑的轻哼。
只见下方的程意一刹那紧绷，林梳棠朱唇勾起，端庄一笑:“那妹妹身世甚是可怜，但并不妨碍妹妹是位佳人的事实。泠铃，去叫人再带张椅子过来，就让她坐本宫身边罢。”
那一瞬间，程凌的表情有轻微的扭曲。
“是。”泠铃很快便令人搬了张椅子过来。
大殿中一片议论纷纷，途中楚静以身子不适为缘由，先行离开了。
楚静离开没多久，林梳棠抬了抬手，示意下边安静:“明日便是宫宴，到时许多外国使者都会来访我朝，因此此次宫宴极是重要，是关乎到中原王朝的脸面。还望各位妹妹们早些为明日的宫宴做好准备，不能在本宫这耗了神分了心，因此出什么纰漏。好了，时侯不早了，都回去吧。”
程凌冷冷地看了一眼此刻正紧张地绷紧身子的程意，最先起身:“那臣妾便先告退了。”紧接着大殿中的嫔妃陆陆续续地走清了，林梳棠才喊住程意。
程意仿佛如芒在背，脊背僵直，眼神半避半不避地对着林梳棠。
林梳棠轻轻地抿了口茶，“别紧张。你现在定然是不好受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放松些。”
一席话讲程意说的更僵直了，林梳棠只得无奈笑笑:“你似是很害怕凌妃。”
程意僵硬开口，语气并不自然:“姐姐贵为凌妃娘娘，高居六宫，臣妾自是不敢忤逆。”
“呵，最末的罢了，”林梳棠不屑地哂笑一声，“不过对于你，一个采女，也算有余了。”
程意沉了沉眸子。
林梳棠又抿了口茶，饶有兴趣:“真是个不服的劲。但你用不着记恨着本宫，这后宫啊，个个如豺狼虎豹，因此，权利才是道。我若真要对你做些什么，你是讨不着好处也对付不动的。”
程意动了动身形，是听出了什么。
“你确实聪慧。”林梳棠轻笑了声，“你先回去吧，路上慢些，凌妃应是在你院中等着你。”
程意心有疑惑，却也只得应下：“是。”
泠铃见程意远去，凑到林梳棠跟前，不明所以地问她:“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林梳棠只道:“程家家大业大，她却为其中最不受宠的庶女，自是不能与受尽宠爱、心高气傲的嫡小姐相提并论。
“她自幼聪慧伶俐，却被人欺压成那副模样，怎不会有些倔气？又况她入宫前一日程大夫人府邸失火，大多财物尽数一空，却又寻不到缘由。你说，这是为何？
“虽说程凌那副态度也不像知道她是主谋的样子，但防于未然，她又会如何想？
“我猜，她定不会坐以待毙。
“所以，你说，若是让这般的人留下来，那来日后宫又会出现怎么翻云的变幻？”
泠铃听罢恍然大悟:“您是要用她。”
林梳棠满意的点点头:“好了，本宫乏了，扶本宫回去就寝吧。”
“是。”泠铃听得出她家娘娘此刻的心情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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