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南跟焉栩嘉说她是汉语言专业的,实际上那与她的专业八竿子搭不上边儿,她是读医学护理的,毕业后到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医院实习,之后有次给一个小孩儿输液,那小孩儿动得厉害,家长压没压牢,她针也扎偏了,小孩儿哇得哭了起来,手背肿了一大块儿。她弯腰不停地道歉,被那位护子心切的家长甩了一耳光。第二针便由其他的护士接手了。
那件事情过后,她在医院里继续待了一个月,之后便辞了职,一直失业到现在,手里的积蓄花得也差不多了。
但好歹说了谎,样子还得装。之后她便常带些外国名著过来,有时温习看一看。焉栩嘉的话总是不多,但她平日里常一个人待着,身边终于有个认识的人了,总能说出点儿什么,虽然话里没意思,都是寻常的句子,但说出来了就觉得舒服。因此见到了焉栩嘉,江亦南经常跟他搭两句话。这么一来二去,后来她也不坐焉栩嘉对面了,坐到他身旁去。
天一冷,热水总是供不应求。焉栩嘉看书专心,有时凑不准时机,但她没事儿干,总能瞅准时机去接两杯热水,一杯他的,一杯她的。
有次她睡着了,觉得冷,很快便醒过来,手里捂着的水杯已经冷了,但愣是不想动,就这么闭着眼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手里的水杯被人抽走,再一会儿,一个暖呼呼的水瓶便被塞到了她手里。
是焉栩嘉。
江亦南于是便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她跟焉栩嘉就这么做了一段时间的同桌,后来临近了期末,阅览室里座位难求,焉栩嘉便提议找个空教室看书。
江亦南自然是愿意的。
便也真的像个学生似的,跟着焉栩嘉到空教室里看书。
焉栩嘉约江亦南看书的时间,常常是下午六点左右。冬日的天暗得早,六点时夜的幕布早已落下,她便戴着围巾、踩着路灯的光晕,迎着夜里的细雪去见他。
说是去见他一点儿也不假。她想她是喜欢他的。辞职后的这段日子,她总过得很泥泞,许多时候一个人发呆,夜里失眠,白日补觉。也常常流泪,她是个爱哭的人,而成年后终于也明白,眼泪无用,并不是答案。但也只是明白而已,在生活里,她依旧是那个清醒到令几乎自弃的逃兵。
而焉栩嘉啊,他是在她几乎自己都要放弃她自己的时候,给她递了一包纸巾的人。眼泪无用,但纸巾有时也可以变成创可贴。温柔总是解药。
那天,江亦南赶到教室时,焉栩嘉正坐在窗边看书,见她来了,他扶了扶眼镜,冲她笑了笑。她坐到他身旁,他给了她一杯热牛奶。
看书的时候他们并不怎么说话,他喜欢专心致志地看,她不想打扰他。就这么静静地坐了好久,久到她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她睁开眼,发现焉栩嘉正看着她,她落在了他眼底,像一条被捕住的鱼,心里恍惚一阵后,她便移开眼,不去看他。
他轻声笑了笑,低头拿着笔在书上写着字
焉栩嘉醒了?
江亦南嗯。
她应了一声。
焉栩嘉夜里总睡不好吗?
他问
江亦南嗯?
她不解。
焉栩嘉明明见你白天总在睡觉,但还是有黑眼圈。
他说。
江亦南嗯,我晚上容易失眠。
她说。
那晚回去后,夜里十点,江亦南便收到了焉栩嘉的短信。
焉栩嘉睡了吗?
他问。
江亦南没有。
她回复他。
消息刚发出去,便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
焉栩嘉睡不着?
他问,电话里他的声线沉静。
江亦南嗯,睡不着。
她赤着脚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被路灯映照着的雨丝时有时无,泛着白光从夜空中划下来,分明是冷的,但听着焉栩嘉的声音,她却不觉得冷。
他应该是在看书,电话那边响起了翻书页的声音。
江亦南你接着看书吧。
她说完,又顿了顿
江亦南可以不要挂电话吗?
他应了一声,电话那边便没了言语,只时不时想起书页翻动的声音,低沉而粗糙,又无比令人安心。
那是她时隔很久的一场好觉,没做梦,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煜煜亮着,是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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贩卖月光.1450字
贩卖月光.渣文,愿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