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自恃情深

日本人大张旗鼓地进了永鑫公司，这件事情很快便传到了于汉卿的耳朵里，气得老人家抄起手里的茶杯便摔了下去：“这帮贼子！他们还真有脸！”

“会长，您别生气……”齐林看着于汉卿发了火，急忙上前劝慰：“如今他们找的是永鑫公司，为的什么我们并不清楚，说不定不是因为杜副会长……”

“他算什么副会长！”提起杜贤，于汉卿更是一团火气——这位得力副手，兄弟一般的好友竟是窃国的贼子，亏得他于公于私都那样信任他，得知真相的时候，于汉卿几乎都要气背过去——而当时，他同别人一样，惋惜同情着富江的情绪盖过了愤恨，待回到家，才忍不住发泄出来，晕厥过去。

便是那日，吓坏了女儿于梦竹。她本就因为洪三的死而郁郁终日，父亲一朝气得病倒，她又得知，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美惠居然是东洋细作！

原来，当年在洪三的大杂院里，那个小兄弟随口的一句“毒玫瑰？”竟如预言一般，直戳真相！

听着楼下父亲忽然的怒骂声，于梦竹从伤怀中醒神，急忙跑下了楼：“爹！”

女儿的声音稍稍抚慰了于汉卿，他摇首叹息，一旁齐林扶着他坐好，又从下人手里拿了药递过去：“会长，您身体要紧……”

于梦竹走过去，拍着父亲的后背：“爹，您的身体……您万万不要再费神了……”于梦竹说着，声音中的哭腔越来越重。于汉卿忍不住心疼：“梦竹，苦了你了……年纪轻轻的，遭了这么大的变故……”

爱情，友情，一夕之间说没就没，全无半点回旋余地。于汉卿叹了口气，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万万保重自身，若是自己也有什么三长两短，女儿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齐林，你替我去永鑫看看，问问三位老板，那些日本人到底想干什么？”于汉卿吩咐着，而后吞下了药，就着于梦竹递过来的水咽了下去，拍了拍女儿的手，示意她放心。

齐林知道于汉卿心里记挂着那边的事儿，自然应得郑重：“会长放心，我在永鑫有熟识的兄弟，回头一定将实情报给我们知道。”

“嗯，好！”于汉卿应声，抬眼看了看齐林，心下更多了分欣赏。

永鑫公司大厅里，记者如实记录着：谈判专家松田先生寻找失踪多时的茶艺大师芥川先生，意外得知日本军界的渡边先生竟任职上海航运商会副会长一职……

瞧这样子，倒有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意思。

霍天洪瞧那位松田先生没任何诧异之状，一脸平和地仿佛航运商会这样关键的位置就应该留给他们日本人一样，身后的记者也是一脸淡然——应当是他们日本军方的人，扮作记者的模样，好在路人眼中先替自家占住了主动权——带着随时爆料大新闻的记者，路人眼里，他们自然是没有什么把柄在的。

“所以，芥川先生如今是同渡边在一处嘛，还烦请几位老板带路，我想带着记者朋友确定芥川先生的安全。”谈判专家松田的语气显得刻板认真，若非霍天洪的眼色，张万霖几乎就要爆发，而陆昱晟起身，礼貌笑着：“您这就有些强人所难的，渡边先生是贵国的间谍，他身在何处，同我国国人有何关系呢？”

“‘间谍’似乎不是什么好的词语，陆先生何必如此不友好？”松田倒先有不悦之意，这叫在场的中国人都有些诧异：他竟然分得清好坏？

霍天洪冷笑：“松田先生这话说岔了吧，间谍是个十分合理的职业，贵国不是向来以此为荣嘛？”

“渡边先生不思本职，抹去所有功业远渡重洋来我国做间谍……”陆昱晟还是温和如常，徐徐而道，顺便转过脸瞧了瞧自家两位兄长，“难道不正是贵国以‘间谍’为荣的证据吗？”

“这……”松田犹疑着，开口道：“我心下觉得，渡边先生是受邀来贵国任职，怎么能是说抹了自身功业，那岂不是……不太光彩。”

“贵国不就喜欢不光彩？”陆昱晟眼色微凉，沉声反问。

“想来，我们之间是有些误会的。”松田认真颔首，摆出笑脸，“嗯，一定是这样！”陆昱晟却不打算放过他：“这哪里算误会呢，阁下有记者朋友陪同记录，我们这边的兄弟也有记者好友。干脆，各方记者都聚起来，一起帮着找找芥川先生，如何？”

话音才落，不等松田等人回应，霍天洪坐直身体，冷冷下令：“还不快去！”

“是！”随即便是两名弟子应声，快步离去。

松田皱了眉：“这……不好吧……”而他身后那位记者，更是紧张不已，手上的笔忽然就没拿稳，掉了下来。忍不住凑近了松田：“先生，这……”

一旦真正的记者来了，他的身份可怎么办？！

而大厅的门打开，永鑫弟子们手持钢刀一拥而入，谈判专家，各路记者，后路彻底被堵死。

齐林是除了永鑫弟子之外，最早得知消息的，他听说日本的专家记者们被霍天洪和陆昱晟反将一军扣在了永鑫公司，心中不禁畅快，而后急忙便去报给了于汉卿。

“好！”于汉卿得到消息，拍案大笑，于梦竹瞧着父亲这样，回头瞧着齐林，脸上心下也满是感激之意：“多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齐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于梦竹对他而言，仿佛高高在上的仙女一般。之前因为三哥，后来因为那对日本父女，梦竹大受打击，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现在瞧着她那张冰雕玉砌的脸上又有了笑意，他更是发自内心地高兴。

可是……

齐林忽然有些紧张：那位富江小姐……

她明艳妩媚，倾城绝色，眼波一转便是万种风情，那是和梦竹全然相反的美貌，却更加摄人心魂。

瞧见齐林表情微动，于梦竹不知深意，下意识问：“齐林，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许是因为想到富江，总是会觉得有些对不住梦竹，齐林更是禁不住紧张起来。他瞧着梦竹一脸天真，更觉自己罪孽深重，急忙转而对于汉卿道：“会长，我听说这几个日本人寻衅，乃是因为那个在夏师爷家失踪的日本人，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夏师爷一声。”

“也对……”于汉卿思索着，下意识便想起那个被自己国度抛弃的美丽女子，他心下怜惜，“这帮贼子，竟将罪责往一介弱女子身上推……”说着，他又转头瞧着自家女儿，连连叹息：“那个小姑娘，看上去跟你差不多大，却被东洋从家乡带出来，要当做礼物送给我国高层，让她窃取各路机要情报……那女子不愿为贼，又恰逢渡边父女身份暴露被暗杀，那些贼子为泄愤，竟要编排那女子是妖怪！”

于梦竹听父亲这么说，不禁有些害怕：“他们怎么这么可恶！”

“对！他们就是这么可恶！”齐林在一旁，也禁不住愤愤不平，可瞧着于梦竹脸色，又不禁蹲下来，平视着沙发上的父女二人，尤其是于梦竹。

是说给她，也许是说给自己，齐林不确定。

“梦竹，你从没接触过那些可怕的人，我发誓，我也绝不让那些东西有机会碰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