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身在福中

头一回，大半夜的没有任何紧急事务的情况下，夏俊林将自己收拾妥帖出了门，老管家一阵紧张地追到门口：“爷，您这是怎么了？会馆那边……”

“没事，”夏俊林坐进驾驶室里，脸色不善，“明日清早，楼上那奶奶要是没下来，给她上柱香。”

“……”老管家一张老脸一连三懵：富江小姐？奶奶？上柱香？

没等他老人家回过神来，夏俊林一脚油门，车子已经轰鸣着冲出了他的视线范围。老管家张着嘴没发出声音，怔愣的脸色半天缓和不过来，待脑子清明了，下意识地就转首瞧向了二楼卧室的窗子，心中升出一丝怪异的感觉——富江小姐那样美好的女子，爷怎么可能会生那么大的气呢。

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富江才出了门下楼，一脸的不高兴。老管家一直关注着，瞧见富江下了楼，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急忙迎上去：“蛋糕店送来了您爱吃的口味，您看……”

“嗯。”富江应了一声，转转脖子揉揉腰，去了餐厅。厨娘丫鬟们伺候在一旁，帮她将蛋糕分装出来，一小块一小块的摆着，瞧着更加精致。富江心中满意，脸上的不悦也退了下去，只是一开口，语气还是不好：“夏俊林怎么又不在？”

“我们爷，有事情要忙的。”厨娘小心地回应，富江挑了眉，“嗯”了一声后，便没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吃过了饭，富江起身，抬手指着老管家：“我要去找他，你派人送我。”

“是……”管家低首应声，未敢有丝毫怠慢。

这边刚把富江送上公司的车子，回到大厅里，电话便响了起来。电话那头是夏俊林的声音：“那奶奶还喘气？”

“爷，富江小姐去公司找您了。”老管家恭谨地禀报，夏俊林那边，握在手里的电话差点没被他给捏碎了，凉凉地说了句“命真大……”之后便准备挂断，管家却犹疑着问：“爷，您之前说……富江小姐若是没下来，要上香什么的，我没……没明白。”

老管家说这话是有些汗颜的，他伺候夏俊林的年头，比夏俊林的岁数都大，可是却从没见过他那副样子。他不明白他是怎么了，出于疑问，出于关心，他都有探究之意，但这些话直接问到夏俊林脸上，他多少还是犹豫的。

“你想得复杂了，不过就是‘死者为大’，上柱香好送她走。”夏俊林说完，直接撂了电话，抬手捏着眉心，心绪更是乱作了一团。

永鑫公司里，富江没有见到夏俊林，一气之下，抄起大厅的一个瓶子就砸了出去。陆昱晟急忙去哄着富江：“你不要这样生气，我送你去见他好不好？”

“好！现在就送！”

“自然。”陆昱晟一口应下，给一旁的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年轻人明白，当下回应：“是！先生。不过，弟子觉得这个瓶子……”

“怎样？”陆昱晟错愕。

“霍老板若知道是富江小姐砸的，肯定不会那么太在意。”那弟子言下之意，及时采购补回来之类的，倒也不用那么紧急。

陆昱晟笑了：“你啊……”伸手指了指碎片，“扫干净就好啦！还想得那么多……”

就是嘛，砸个瓶子而已，有什么关系。

待到了潮州会馆，陆昱晟才发现大哥二哥和夏俊林均在，回头招呼富江时，却见富江已经快步跑了过去。她原本那一副傲慢不悦的脸，见到夏俊林的那一刻变作了欣然娇憨的模样，直接奔到他身边，目无旁人地挂在他身上。

霍天洪瞧着这副情形，一脸欣慰的笑意，张万霖眼中不无羡慕，陆昱晟有些微愣的模样，可随即也是笑开：“大哥二哥，你瞧瞧，还是俊林哦……有福气！”

“可不是嘛！”张万霖虽然有点酸，可是也是笑得最张扬的，“俊林，你那副鬼样子做什么，说你身在福中说错了嘛？！”

就是嘛，他们兄弟三人，谁有这个艳福哦！

“要不怎么说‘身在福中不知福’嘛！”霍天洪笑着，伸手摁着张万霖的肩膀，防止他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动作。张万霖一脸“我就这么让你不放心”的表情，夏俊林瞧见了，一张冷脸有了点笑意，抬手将富江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压着火气低声问道：“吃过饭了？”

“嗯，吃了甜点。”富江点头，笑得很是开心。瞧着她那一脸满足的模样，夏俊林忽然就觉得，所谓“当孙子”这句气话的不悦之感，似乎消去了那么一些。

“他们可都说你身在福中，”回到夏公馆里，富江一脸得意，“那个‘福’说得便是我，你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哦。”

夏俊林眼色一沉，目光顺着富江的脸扫了下去又扫了回来，将她周身打量个遍，默默念了一遍：“身在福中……”而后，嘴角微微上扬，“倒也是。就是我这‘福’不怎么禁得住，只怕要被撑坏。”

富江眉头一皱，脸色不愉，直接就抄起一旁酒架子上的一瓶酒：“我将你撑坏还差不多！”说着，瓶子都不启就要往夏俊林嘴里塞，大厅中的下人看了，忍不住都想凑上来：“富江小姐，不……”

夏俊林掐住她的手腕，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是了，他从来就少有变化，一旦他有变化了，富江哪里还能这么安然站着？

“你这么张牙舞爪的，是需要我给你上柱香？”夏俊林声色微凉，富江不懂是什么意思，下人们也不懂，可是进了门来报消息的管家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电话里，夏俊林说“死者为大”——那就是再直白不过的要命的话了。

“富江小姐，您有话好好说嘛。”管家陪着笑脸，富江却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盯着夏俊林，却见他不知何故脸上忽然就显出一丝笑意：“怎么？”

话是对着管家去的，他急忙回禀道：“爷，那个齐林……又找上门来了。”

那小子！夏俊林脸色不屑，没有冰冷模样，可也看得出是不高兴了。富江动了动手腕，看他目光转过来，她歪着头问：“你怎么了？很讨厌那个人吗？”

“无妨，一个小卒子。”

若是说讨厌，他几乎能预感到，这妖怪会像杀洪三一样杀了那个齐林。

太招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