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过往

“诸位，永鑫的三大亨到了！”杜府的管家进来通报的同时，张万霖已经率先冲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霍天洪和陆昱晟二人，霍陆的性子都称得上稳重，倒是张万霖直接伸手扯着管家的衣领子大声吼道：“老头，你有没有看到夏师爷？！”

“万霖哥！”陆昱晟急忙上前制止他再说下去，可是毕竟话已出口，他也只得解释：“是这样，大家都晓得的，夏俊林是我们三兄弟的师爷，他昨日便有提到要到杜公馆探查个究竟，而今天一大早便没见到人，所以……”

“呵呵呵……”娇俏的女声再次响起，夏俊林凝眉瞧着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而富江笑过之后，却又凑近到他身前，仿佛无辜少女一般：“原来你昨天就想来了啊，那你为什么不来啊？”

夏俊林是清晨时候来的，那时候渡边父女二人刚死，管家大惊之后赶去巡捕房报案——为了方便管家能在他们死后第一时间就去报案，好让上海人尽皆知，富江动用了他们创造她时所赋予她的能力，将他们好好折腾了一晚上……

“原来，你们也不过如此啊……”瞧着失了心智跪在她脚下的渡边父女二人，富江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一副睥睨神色，“你们的上司让你们看着我，你们把我放出来了，我是很开心，但是看到你们……”

“我……很！不！开！心！”富江一字一字说出，这父女二人拿着富江交到他们手上的短刀一点一点地刺进自己的腹部……而后，弄出点声响，让管家上来看到尸体，就算大功告成，不过换衣服的时候，正好就是夏俊林从窗口跃进来的时候。

看着一个一身白裙的女孩子摆弄两具尸体，夏俊林愣在当场，不过也立刻回过神来，折扇抵在了她的肩颈处。富江见状，心中自然不悦，抬眼之际，魅惑的能力已然使出。果然，跟往常一样，企图对她不利的男人陷入了她的神态之中，手上一松，折扇立刻掉了下去。

富江见目的达到，心中自是得意，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啊？”“夏俊林……”“来这边做什么？”“调查……”

话未说完，便没了下文，富江忙着给两人换衣服，也没管，待到忙完了才发现，那个男人居然闭了眼，而后……坐那儿不动了？！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只是后来想起，日本的战国时候，她是见过那种人的。所以，这个名叫夏俊林的家伙，也是个会功夫的高手了？

结界之外，三大亨没见到师爷，却瞧见切腹而死的父女二人，再看看在场之人的神态，也猜出了个大概……

“得查……”霍天洪低声说道，于汉卿也颔首：“必须查！”

“那……这面墙？”洪三指了指带着夹层的墙壁，强压着心中的不安地问道，“这里面还画着鬼符……原来东洋人也信这个啊？”

说起那个夹层，夏俊林将富江稍稍推开了些，却架不住这女人——女妖又靠了上来，他瞪着眼没法子，也只能由着她。

“你说那地方是你的容身之处？”夏俊林问她，“那儿地方那么窄，你就……”

“他们存了我的皮囊……”富江无谓道，同时又有些不耐烦，“这些人怎么这么啰嗦啊，把渡边他们的尸体扔出去，真相是什么，平民百姓都该知道了吧！”

夏俊林低笑一声：“你想得太简单了，他们要的真相必然是要经得起推敲的真相……”而后，仿佛随手一般捏着富江的下颌，迫使她转过脸正对着自己，“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说到了‘皮囊’……”

他声线低哑，富江听着倒不觉讨厌，反正那帮七嘴八舌的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她哼了一声，便继续道：“他们把我的皮囊留下来，封在了阴阳阵法之中，将我的肉身剁碎了喂给泥鳅吃……”说起“泥鳅”，富江还是一脸嫌恶，“但是泥鳅们吃不完，就都死了，我的肉身还是会一点一点从它们身体里再爬出来……”

夏俊林听得身上有点起鸡皮疙瘩，可是瞧着富江却跟讲个故事一般没什么异状，他便也不能说什么，只能一边留神着结界之外的动静，一边听着她的。

“……没几天他们就发现他们专程饲养的泥鳅吃不动我，就只好把我的肉身一并交给了阴阳术士。那个术士用自己和其他十七个术士的命做了一个术法，让我的肉身生出了无数个活人，但是我从来只能有一个。既然那么多人都是我，那我就杀掉所有人，我跟无数个我互相攻击。可是越攻击就会流越多的血，掉越多的肉，而每一块血肉都会生出一个新的我，越多的血肉就会生出越多的我。然后，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把我封禁在阵法之中，永远跟我争斗攻击，直到唯一的我可以生出无穷无尽的我，我就能重新拿回我的皮囊……所以，那个夹层里藏着的，就是那个阵法……你明白了？”

夏俊林略略颔首：“你们那边的人，还挺不是东西的……”

“说得好像你是什么好东西一样……”富江又凑近他的脸，眉眼弯弯笑道，“一看你的脸，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夏俊林不置可否，冷冷一笑，闭了眼不再看她。

其实，富江并没解释清楚——她之所以肉身不灭，是因为人类的情感欲望不灭，她的不灭导致她受伤之后，身体的每一块血肉组织都能再生成一个新的她。而同时，所有的她都是本体，都能不灭，也都能拥有她身体里被赋予的魅惑能力。

那边需要她的魅惑能力不受她自己控制，需要她完全成为一个傀儡——永世不死，无限再生，进而毁掉整个中国……

最后而由于数量过多而已成灾难的她，只需要在大功告成之后，付之一炬即可。

可惜了，最后关头，她凭着之前的数百年积累，冲出了封印有了自主意识。那个岛国的如意算盘终于是落空了，而有了自主意识的她，只要无欲无求，无情无义，便是真正的不死之人！莫说刀劈斧砍无用，便是有朝一日真的被扔进火海烧作灰烬，只要她的意识不放弃，她便不会消亡！

至于刚一出现让她不高兴的那人……

富江再次盯上了那个洪三，眼中冷笑不屑：要他的命，真的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