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祭司与大鹏神鸟

李辙和休曲终于挖开了那堵石墙，后面洞穴里吹出丝丝阴冷的风，仿佛来自被石墙封堵住的古老时代。

“里面没有机关了吧？”李辙问。

休曲摇头：“没有，这是一个很简陋的墓穴。”

也许确实简陋，但是它拥有全世界最牢固的安保系统，李辙心想。

李辙率先从挖出来的洞钻进去，休曲随后也进来。

洞里漆黑一片，李辙掏出手电打开，光线辐射的范围内，能看到一些石笋和钟乳石，这是一座天然溶洞。

“玉龙雪山上居然有溶洞？太不可思议了！”李辙感叹道，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倒很愿意享受洞穴探险的乐趣。

休曲指指他们左前方的两根石笋：“那是我撞断的。”

李辙看向那两根折断的石笋，由于已经过去700年，石笋的断口变得圆润，它们还在继续生长，无论人为的破坏有多严重，只要上方含石灰质的水不断滴在石笋上，它们就会地久天长地长起来。

走过一段狭窄的通道，前面的空间豁然开朗，洞穴足有几十米高，李辙手中的手电光束扫过去，照见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和石柱，有的看起来顶天立地的石柱下方竟然是悬空的，距地面仅几厘米的距离，十分神奇。

“太漂亮了！”李辙啧啧称赞。

休曲径直走向一条天然形成的阶梯：“这边。”

李辙跟上去，那条阶梯很陡峭湿滑，它其实是由亿万年前的地质运动中掉落的岩石构成的向上的小径。休曲在上面如履平地，李辙却举步维艰，不得不把手电叼在嘴里，手脚并用爬上去。

石阶尽头，一个不大的洞中洞出现在两人面前。

“就是这里了，”休曲说，“穆成的坟墓。”

休曲侧身让开，将黑洞洞的洞口展现给李辙。

当目的地就在眼前时，李辙莫名地紧张起来，内心深处产生一种要退缩的冲动。穆成的声音又像阴风般在他脑中响起，像一缕缕头发缭绕他心头，又痒又挠不到：“你害怕吗？你只是个懦弱的普通人，你不敢面对真正的力量。”

闭嘴！李辙在心里狠狠骂道。你只是个死人，一个躺在黑暗洞穴里的死人！

李辙压下退缩的念头，催促自己的脚往前迈，他先用手电往洞里照了一下，洞没有他以为的深，最里面有一张天然形成的石床，石床外侧垂下一些细细的钟乳石，在钟乳石的阴影下，李辙看到隐约有一个人形躺在石床上。他一步步走过去，手电的光落在石床上，照亮了那具人体，首先看到的是被水洇湿腐烂得像豆腐一样的布料，这应该是衣服。李辙将手电向上移，终于照亮了那人的面孔。

穆成是一个很漂亮的人。

在手电柔和的光中，穆成安静地合着眼睑，那张漂亮的脸上没有痛苦，反而有一种菩萨般的安详，整个氛围祥和圣洁，令人不由得屏息静气，不敢惊扰他的长眠。

在看到穆成的尸体前，李辙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不管那是一具骷髅还是干尸他都不会被吓到，但是他却看到了如此令他震惊的画面。

“太不可思议了。”李辙喃喃自语。

“是明珠帽的法力维持他尸身不腐，”休曲说，“如果取走它，穆成会像普通的尸首一样自然地腐朽化灰。”

李辙忽然有点于心不忍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休曲不愿意取回明珠帽，那意味着穆成的灰飞烟灭。

“人死都要归于尘土。”李辙叹了一口气。

休曲说：“明珠帽在他头上，你去取来吧。”

“你不想自己取下来吗？”李辙觉得只有休曲有资格做这件事。

“我把它给穆成戴上的时候就放弃了明珠帽，我已经不能触碰它了。”休曲说，“明珠帽是盘古留给人类的遗产，当初是人类祭司将它送给我的，只有祭司能将它再次赠予神族。”

李辙恍然大悟：“难怪你会同意我来玉龙雪山，你自己根本不能把它带走。”

休曲苦笑：“没有你的帮助不行。”

李辙再度向穆成看去，他看到了戴在穆成头上那个古怪的装饰物：“这是唐僧戴的那玩意？”

休曲不知道李辙在说什么：“后来僧人的五佛冠是从它演化来的。”

明珠帽并不华丽，上面也没有珍珠宝石，还蒙了一层灰，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宝物。李辙把手电放在穆成脸旁边，小心翼翼地伸手捧住明珠帽，一点点从穆成头上褪下来。

“就为这么个东西，署神竟然要消灭人类？”李辙双手捧着明珠帽，左看右看。

“不止这一件，一共三件，而最宝贵的就是人类的世界。”休曲说。

明珠帽在手，李辙感觉体内那些人格又躁动起来，他们在叫嚣，争抢着要冒出来。明珠帽像有魔力一样，拿在手中竟然有温暖的感觉。

李辙缓缓转向休曲，在黑暗中，休曲的眼睛依旧闪闪发亮。李辙看着休曲的眼睛，胸中一股异样的情绪奔涌而出，像一首上古的歌谣，神圣而悠远。李辙在其中感觉到了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他双手举起明珠帽，庄严地说：“大鹏神鸟都盘休曲：我，李辙，以结盟祭司的身份将盘古的遗产——明珠帽赠予你，你自接受这份馈赠起，须尽一切力量保护人类，与人类的族裔同生共死，世世相依。”几千年前，第一位人类祭司也说过同样的誓约之词，历经沧海桑田，李辙用现代汉语再度重复了古老的誓言，传奇再次延续。

休曲双手接过明珠帽：“盟约成立。”

休曲缓缓将明珠帽戴到头上，明珠帽突然发出强烈的光芒，将黑暗的山洞照亮。那光芒渐渐向下，笼罩了休曲全身，休曲双眼炯炯，整个人都在发光，就像李辙初次见到他时那样。休曲背后，一双巨大的翅膀猛地张开，每根羽毛都熠熠生辉。李辙感觉到，休曲体内的能量前所未有地高涨，简直要满溢而出。此时的休曲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再临人间的火鸟更美丽、更强大，如神祇般令人敬畏。

休曲头上的明珠帽在光芒中改变了形状，慢慢化成一道细细的金箍装饰在额头上。光芒渐褪，休曲抖了抖翅膀收起来：“我们成功了。”

李辙禁不住伸手轻触休曲头上的金箍：“你好像孙悟空。”

休曲笑道：“我讨厌猴子。”

没了明珠帽的维持，休曲700多年前设下的屏障也消失了。李辙感觉身体轻松了很多，那个屏障对他的作用虽然不如对神族明显，但确实也能让他感觉到它的存在。现在不舒服的感觉终于都消除了，只剩高海拔造成的缺氧依然让他觉得疲累。

“我们该回去了。”李辙说。

休曲点头：“去打败署神。”

事不宜迟，两人必须尽快回去。休曲最后看了一眼穆成，轻轻把手放在穆成冰冷的脸上：“穆成，你所爱的这个世界已经不同了，但我不会让任何人毁掉她。”

出了山洞休曲再次用石块封堵住洞口。虽然没了能量屏障的保护，但也不会有人类活着来到这里并剜坟掘墓。他们绕过山峰走下来，又再次回望。

“他是安全的。”李辙说。

休曲凝视看着背后的山峰：“不会再有更多牺牲了。”他转过脸对李辙说：“我带你飞下去吧。”下山有时比上山更危险，现在不需要李辙再冒一次险了。

“飞慢一点。”李辙可不想吐休曲一身。

休曲抱起李辙，忽地张开翅膀，现在李辙能仔细看清楚，休曲的羽翼更饱满丰润了，充满旺盛的生命力，即使没有太阳也似乎在发光。休曲挟着风起飞，这感觉久违了，就像囚鸟冲出樊笼。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回到山下。李辙头晕眼花，两腿直打颤，他弯腰用手撑着膝盖：“我可能当不了宇航员！”

休曲没有理会他的自嘲打趣，而是一反常态地紧张不安。

“怎么了？”李辙刚问完，一抬头就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景象。

这座位于西南的秀丽城市已不是他们上山前的模样，此时城区楼宇有大半是毁坏的，有的地方还在冒烟，人却不知都哪去了。最可怕的是，各种狰狞的异兽盘踞在本属于人类的城市里，从建筑的破洞里爬出，在公路上乱蹿，从一辆辆弃置的汽车上跳过，许多会飞的异兽在阴暗的天空下盘旋，发出凄厉的嘶鸣。

“这……这是过了多少年？”李辙震惊之余不忘调侃。

“‘界’已经撑不住了。”休曲明亮的眼睛映出天空的灰暗颜色。

李辙反应过来，急忙翻找手机，手机没有信号，和他们抵达丽江那天一样。他只好又收起手机，抬脚便要向城里走。休曲一抬胳膊拦住他。

“你干什么呀？赶紧去看看有没有人！”李辙担心着城里的居民。

休曲缓缓摇了摇头：“没有用了，现在不止是异兽入侵这么简单，两个世界都在动荡，只有去找问题的根源。”

李辙焦急地看看地狱般的城市，转头问休曲：“是指无支祁吗？那只猴子？”

休曲点头：“必须杀了他。”

“如果来不及的话会怎么样？”李辙想知道最坏的结果。

“天地合一，异界和人界一同毁灭。”休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