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裂隙

在陆江桐下达了格杀令后，王遥终究没有服从，她是一名医生，医生的道德感不允许她杀害自己的患者——即使是她残忍地用以做实验的“患者”。她没有给陆居安注射毒药，而是注射了一针镇静剂，随后将陆居安装在送物资的电瓶车里离开。然而，王遥没有估算好剂量，陆居安的强壮程度已经超过她的预计，没等离开江底实验室，镇静剂已经失效。

陆居安奋力踢开上锁的箱门，跳出来便看到一直折磨她的王遥，她冲上去狠狠掐住王遥的脖子：“你去死吧！”

阻止陆居安的是开电瓶车的司机，他是王遥这一边的：“快放手！王医生是要救你！”

陆居安虽然暴怒，但并非疯狂，她很快找回理智，将快被掐死的王遥扔到地上：“说！”

王遥咳喘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我已经用一只倭黑猩猩当作你的尸体焚化了，你只要躲在这个箱子里一直到江面上就自由了，接下来就得靠你自己。”

“为什么帮我？”陆居安冷冷地俯视王遥，这个女医生两个月以来折磨她时从不手软，此刻却说要放她走。

王遥缓缓爬起来：“我为你父亲工作，我不能说我对你做的事全是被他胁迫，我承认我也十分想亲眼见证强化试剂的效果。但是我绝不想替你父亲杀人，无论如何都不行。”

“我会信你？”陆居安轻蔑道。

“你还能信谁呢？”王遥笃定，“如果你不想信我，我现在已经死在你手里了。”

陆居安很快权衡好了利弊，她点点头说：“有道理，那就送我出去吧！”

陆居安再次躲进箱中，电瓶车平稳地在曲折的通道里穿行，来到实验室的中央大厅，整座建筑突然发生强烈的震动，电瓶车侧翻，陆居安在翻滚的箱子里重重撞了两下，她再次踢开箱门爬出来，眼前的一幕令她终生难忘。

大厅的中央发出耀眼的光芒，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渐渐地，光芒收敛凝聚，缩成一个形状。陆居安终于看出来，那是一只全身发散着光辉的鸟。在那只鸟身后，空气中浮着一道蓝色的光晕，蓝光忽闪忽灭，变幻不定，看上去像一条特殊的伤口。

就在众人怔愣时，那只鸟一飞冲天，将实验室顶部撞出一个大洞，黄浦江的水毁天灭地般灌进建筑中，强劲的水势足以将人击死。一时间，这座秘密的实验室成了一片水的地狱，几乎没有生还者，秘密被永远地掩盖在了江底。

唯二的生还者是陆居安和王遥，得益于改造过的强壮身体，陆居安没有死在水灾之中，她不仅自己逃出来，还顺手救出了刚好在她身边的王遥。王遥受了不轻的伤，但没有生命危险，而后陆居安独自离开，这段往事成了她们两人间的秘密。

听完十四的讲述，屋里的三个男人各怀心事，宽敞的客厅安静了片刻，随后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陆念林：“后来呢？陆江桐没有再抓你？你这10年都做了什么？”

十四漫不经心地用几句话交待了她后来的经历：“之后我偷渡到东南亚，给某个非法组织当过几年雇佣兵，然后去了美国，在那边做的也是犯罪的勾当。再后来出现了怪兽事件，我猜一定跟陆江桐还有那个江底实验室有关，所以就回国了。”

叶征忽然站起来：“这件事必须告诉大鹏神鸟，这已经不是你们可以解决的了。”

十四猛地将叶征按回沙发里：“跟大鹏神鸟无关，这是我的家务事，陆江桐的命是我的，不需要神族多管闲事！”

“但这不止是陆江桐的问题，涉及到神族和异兽的事只有大鹏神鸟出面才行！”叶征坚持，“严守秘密不会让你更安全，反而会让整个世界变得更危险。”

十四语气凌厉：“我不是什么救世主，我也不在乎你们是否保守这个秘密——但如果你们妨碍我取陆江桐狗命，就陪他一块儿见阎王吧！”

陆念林介入两人的对话：“我看咱们不如各让一步吧，我们不透露你的秘密，也让你带走杨默，但黄浦江下的实验室的事情要告诉大鹏神鸟。”

杨默一听这话顿时心凉了半截，惊惧地看着陆念林，陆念林却不理会，继续对十四说：“我保证陆江桐不会得到半点你的消息，不管你在不在乎，我和你是同一阵营的，就凭我被你从陆江桐手里救了这件事我就绝不会出卖你。怎么样，这个交易合理吧？”

十四并不在乎：“我再说一遍：你们不管是向神族请求帮助还是保持沉默，我都不关心。只有一样：陆江桐的命一定是我的，无论谁挡了我的路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好，一言为定。”陆念林说，“你可以把杨默带走了。”

“陆念林！”杨默生气又绝望地叫道。

陆念林叹了口气补充道：“但是别伤害他。”

十四一把揪过杨默：“他现在还有用，所以暂时安全。”说罢，她拉着杨默离开了叶征家。

陆念林和叶征两人大眼瞪小眼，随后叶征先反应过来：“得赶紧告诉大鹏神鸟！”他说着拨了休曲的电话，号码是他在休曲送餐时留存下来的。

陆念林有点拿不准：“大鹏神鸟最近很不活跃，不见得能找到他。而且就算找得到，他会插手人与人之间的事吗？”上次他们明明已经将情况向大鹏神鸟说明，但那位以保护之名来到人界的神族一直没有什么行动。

“哎？手机突然没信号！”叶征看到屏幕上无信号的标志很是诧异，他家这一带手机信号一向很好。

房间里忽然暗下来，陆念林不经意地扭头一看，刚才还晴空万里的窗外此时阴云密布，黑得像夜晚一样。

“变天了？”陆念林走到窗边。

“这也变得太快了！”叶征纳闷地看天，天气预报没说今天有雨。

飞往丽江的飞机上，李辙和休曲之间的气氛有点别扭，两人全程没说几句话。休曲一直望着舷窗外面的天空，他失去了翅膀，也失去了在天空自由飞翔的资格，这种打击不言而喻。李辙无法安慰他，即使理解休曲的苦闷，他也无法真正体会到休曲的痛苦，也许这就是健全的人无法体会到的残疾人的切肤之痛。

丽江三义国际机场，塔台信号突然紊乱，一架飞机刚刚降落，还未等离开跑道泊入指定位置，另一架飞机已呼啸着降落，两机控制不住相撞，前一架飞机被撞出跑道，歪斜在跑道旁边。

李辙和休曲正在那架被追尾的飞机上。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强烈的撞击传来时，许多乘客已经散漫地解开了安全带，因此被甩出座位，机舱里一片痛苦的哀号。李辙也同样不谨慎地解开了安全带，但休曲及时护住了他。

李辙被冲击力撞得晕头转向，内脏好像都要被震出来了，他缓了几秒钟才说出话：“怎么回事？”

休曲看了看舷窗外：“被另一架飞机撞上了。”

李辙揉揉脑袋：“多少年不出一次的事故，怎么就让咱们赶上了？真够倒楣的！”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休曲的语气冷静得可怕，“正在发生。”

机场上方的天空乌云聚集，狂风渐起。

机场方很快开始处理事故，乘客们从紧急滑梯上下来，由摆渡车疏散出去，李辙和休曲也跟着人流离开。此时雨点已经开始往下掉，虽然天气的剧变还算不上异常现象，可塔台信号却是一片混乱，人们的手机也纷纷失去作用，这时大家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什么东西？”李辙抬头看天，猜测是否是又一条蛟出现了。

“异界在震颤，所有的世界都在震颤。”天空中的乌云映在休曲的眼眸中，将他浅棕的眼睛染成深色。

“是界的崩塌更严重了吗？”李辙心叫不妙，他们还没到玉龙雪山，事态就变得更严峻了。

休曲答道：“是的，但是这不像自然形成的恶化，崩塌的加剧太突然。”

“一定是署在坏事！”李辙恨恨地咬牙。

“这恐怕是无支祁的手笔。”休曲闭上眼睛感受脚下深处传来的震颤。

“那我们得加快速度了！”李辙说。

两人出了机场，一刻不停地赶往玉龙雪山。天象的异常已经开始造成影响，人们从惊讶到惊慌，两人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徒劳无功地开关手机的路人，还有人在寻找在这个时代所剩无几的公用电话亭。

雨势渐密，这样的天气对登山者来说可能是致命的，但是李辙不想再拖，他必须争分夺秒，等下去情况只会变得更糟。两人没有走正常的登山路线，而是冒险从未开发的山坡开始攀登，为的是缩减路程。

与此同时，在上海，身穿潜水服的周鸿宾带领几名特4的警员潜入黄浦江下，进入休曲曾经造访的废弃建筑。

被江水淹没的大厅里，那道幽蓝的光芒在水中扭曲闪幻，发出诡异的美。周鸿宾取出臂包里包着防水膜的手机，调出休曲先前拍的照片，跟眼前的蓝光比较。

它大了。周鸿宾眼底掠过一丝不安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