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署神的诅咒

休曲飞到礁石上，此时班孟勉强维持的隐形终于彻底消失，三人暴露在休曲眼前。

“班孟？原来是你！”休曲瞬间明白了找不到署的原因。

班孟冷笑：“原来伟大的大鹏神鸟知道我这个小人物。”

署抬头看着休曲，两个宿敌在腥咸的海风中重逢，像几千年前那场大洪水中的初遇。

“休曲，你输了。”署露出神经质的疯狂笑容。

休曲俯冲而下，一拳击碎礁石，立身于礁石上的三人全部落入涨潮的海水中。署已经没有力气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缓缓下沉，脸上却带着胜利的狞笑。休曲发觉署的情况不对，他潜进水中一把捞起署的身体，带署飞出水面。

“善良是愚蠢的，休曲。”署阴险地瞪着休曲。

休曲将署扔到海滩上：“快停止神祭！”

“停不下来了，”署瘫在海滩的碎石上，“神祭已经完成了！”

话音刚落，一道金光冲破海面，直冲云霄，将空中翻卷的黑云与下方涌动的海水照亮，光柱傲然杵在天地之间，像一位顶天立地的神祇。

看到这道光柱，休曲的心一沉，那个古老的诅咒在他脑海中回响，署恶毒的声音犹在耳畔。

“休曲，那是什么？”李辙快步跑过来。

“别过来！”休曲情急之下推开李辙，没有注意自己的力道。

李辙感觉像胸口被车撞了一样，他摔倒在地滑出去很远，后背在砂石上擦得火辣辣的，他缓了一会儿才费力地撑起身子，然后便惊得目瞪口呆。

在连接天地的光柱中，一个身影从海中缓缓升起，初看是个人形，并不伟岸，与普通人的身形没有多少区别。

但是当休曲看到这个身影时，他的背影僵直了，李辙看不到，休曲眼底流露出隐隐的恐惧。休曲猛地张开翅膀，蓄势待发，李辙从休曲身上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紧张，他误以为自己的心脏快跳出胸膛了，然后才意识到那是他的联觉捕捉到的休曲的情绪。

金光渐渐散去，这时李辙才看清：那个身影是个猿猴，但是比狌狌要高大，像人类的男性一样魁梧，他脚下踩着隆起的海水，水像驯顺的坐骑一样载着他。

“无支祁……”休曲喃喃念出那个恶魔的名字。

这名控水法术高强得连水神共工都难以比肩的猿猴正是水怪无支祁，洪荒时期几乎倾覆世界的罪魁祸首，大禹最强悍的敌人。

瘫在海滩上的署发出歇斯底里的疯狂笑声：“他来了，你的宿命来了，我的诅咒要实现了！”

班孟早就远远躲起来，忠诚的狌狌却跑回他的主人身边：“主子！主子！”

署不耐烦地挥开狌狌的手，仰躺的姿势让他以一个特别的角度看着正在发生的一切，他不能错过这场表演。

无支祁缓缓落到海滩上，他从容地一步步走上滩涂，细小的砂石被他的脚踩得滑动，发出细碎的声音。

“来得真迟啊，不过迟到总比缺席好。”署冷笑着抱怨，他拼上性命召唤出无支祁，这招险棋算是走对了。

无支祁看都懒得看署一眼：“就算有你的血肉，挣断大禹的铁锁也花了我不少时间。”

这才是神祭真正的意义，署以自己的血肉为媒介，将自己的力量献祭给无支祁。无支祁在战败后被大禹用锁链锁在深潭之下，由于那是专门针对神族而打造的镣铐，所以无论多强大的神族都不能挣脱大禹的铁锁，讽刺的是，被困锁的神族力量越强铁锁就会箍得越紧。能够打开铁锁的只有人类，但没有人类能活着抵达极深的深潭之下，而即使能够潜入，人类也绝不会释放无支祁，于是无支祁就这样被困于潭下四千多年。

神祭的关键在于现在的署拥有一具人类的肉体，署用神祭献上的是属于人类的力量，这力量虽然微弱，但无支祁剽悍过人，只是这一丝微弱的力量已经能够助他挣脱束缚，被压制了几千年的传奇水怪终于重现于大地，并且在回归的第一刻就见到了他的宿敌。

无支祁径直走到休曲面前，笑得竟然挺开心：“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一重获自由就看见仇人，真好！”

休曲的翅膀抖了一下，那是进入战备状态的信号：“无支祁，我不会放你出去伤人的。”

无支祁歪了歪脑袋，抬起一只手，亮出猿猴不该有的锋利尖爪：“我欣赏你，但你碍我的事了。”接着，一爪掏向休曲胸膛。

休曲躲避不开，抬手接住那只利爪，无支祁的指尖还是划伤了休曲的胸口。休曲腾空而起，无支祁猛地跳起，一把挠中休曲的翅膀，羽毛像雪片般飘落，混着鲜血一起降在海滩上。休曲飞得更高，无支祁虽然跳跃力惊人，但是并不会飞行，到达极限后便转而下落，休曲暂时躲避过去。无支祁落回地面刚站稳，休曲已从空中发动了攻击，他狠狠扑到无支祁身上，翅膀的边缘像刀子一样扫向无支祁的脸。无支祁抬手接住休曲的翅膀，掌心被深深割伤——大鹏一族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翅膀的强度，平时光滑柔软的羽毛在必要时能变得极为锋利。但是无支祁完全不在乎掌心的伤，狠狠将休曲丢出去。

“你变弱了。”无支祁冷笑。

休曲警惕地看着无支祁，脚下缓缓挪动，与无支祁对峙。无支祁率先发动攻击，他飞身一跃，跳起五六米高，像投石机投出的石块一样砸过来。休曲变幻步伐，避免被无支祁正面扑到，抬起双臂护在身前，硬生生接下无支祁充满暴发力的一拳，这一拳的冲劲太大，休曲连连后退，脚在沙滩上划出深深的印子，后退了十几米才重新稳住身体。四手相接，两人开始角力，休曲不敌无支祁，脚跟不断向后滑，在砂石上踩出一道沟槽。

李辙在一边看得心急如焚，他不敢贸然闯入两位神族的战斗，但他必须做点什么。眼看休曲落了下风，李辙迅速聚起能量输送给休曲，他发现他能控制的范围大大增加，在山中修炼时他刚刚掌握引导能力流动的技巧，就像一条淤塞的河道被打通，河水潺潺流动；而现在则像一道一直阻塞大江的堤坝崩塌了，江水奔腾而下，他从未感觉如此充实和自如。

休曲得到李辙相助，力量却依然差了太多，他额头渐渐渗出汗珠。无支祁玩味地看着休曲：“你找了个祭司？你几千年来一直给人类当狗的传言是真的。”

休曲使出全力推开无支祁：“我不是狗，我与人族有盟约。”

无支祁已经感觉无聊了：“跟你玩虽然有趣，不过耽误了正事就不好了。”他身上的神力陡然增长，力量顿时增大数倍。

休曲心中一震，无支祁一直收着力与他战斗，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现在无支祁才终于释放全力，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水怪无支祁重现人间。

无支祁闪电般的一拳将休曲打得飞到海面上，重重跌进海水中。休曲刚挣扎着从水中浮起，未及起飞，无支祁如履平地般从水面上走过来，拎起休曲的翅膀，猛一使力，竟生生将一只翅膀连着血肉撕下来。

“呃——”休曲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没等休曲化解剧痛，无支祁又残忍地抓住他另一只翅膀，毫无怜悯地狠狠撕掉，像撕开一张纸那么轻松。休曲因痛苦而颤抖，他使尽所有力量才让自己从水中爬起来，站在齐腰深的海水里，他一抬头就对上无支祁戏谑的眼睛，后者好整以暇地等待。

“你弱得令我失望，”无支祁说，“我以为还要多费点力气。”

休曲握紧拳头，身体上凝聚起神光，他不喜欢这招，但是面对无支祁他别无选择。

无支祁看出休曲的意图，脸色立刻变了，他急跳起来要躲，但是强劲的神光已经从休曲身上爆发出来，迎面淹没了他。

从李辙的角度看，神光造成一条炫目的光柱，光柱划过海面，所及之处海水都被蒸发了，然后又凝成水珠和雾气。不见了无支祁的踪影，不知他是否已经被这强烈的神光焚尽。

神光灭去，海面恢复如初，此时天色渐明，可视度高了一些。李辙的视线扫过海面，到处都没有无支祁的身影。

休曲站在水中，海水的波动清晰地传递给他的身体，他的后背在流血，断口的剧痛灼烧着他的神经。他仔细感受水体中的变化，要在茫茫大海中找到无支祁极为困难。

突然，一条龙形水柱从海中腾起，无支祁站在“龙头”上，邪笑着俯瞰。休曲心头一紧，想在水中打败无支祁简直是痴人说梦，他后悔自己没有选择正确的战术。无支祁一扬手，一股大浪将休曲冲到岸上，休曲摔到海滩上，受伤的后背在砂石上划得生疼。

“休曲！”李辙不顾危险要上前查看休曲的状况。

“别过来！”休曲喝止了他。

无支祁一跃，稳稳落到休曲身边，他蹲下来，一把将努力要起身的休曲按回地面，用惋惜的语气再次说道：“我十分欣赏你，但你碍我事了。”

李辙感受到无支祁身上传来的杀意，他大惊失色：“休曲！快起来！”

然而已经晚了，无支祁锋利的爪子像尖刀般捅进休曲的胸膛，刺穿了休曲跳动着的心脏。休曲的眼睛瞬间瞪大，然后眼神开始朦胧。无支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没有漏掉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无支祁拔出沾满鲜血的手，休曲的胸口顿时血流如注，他的神志在一点点远去，视野中无支祁嬉笑的脸渐渐模糊。

“休曲！！”李辙绝望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