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盟约的牵系

煞神有些疑惑，他这段时间按照署的计划一直在扮演大鹏神鸟，有意对记者说出一些赞美神族的言论。按照署的说法，这是对两人都有好处的计策，可是从头到尾，除了引导舆论倾向于相信神族以外，他没有看到别的好处。

在夜色之下，署又在水库边鼓捣他那套奇怪的法术，水面上有光忽明忽灭，瑰丽妖异。

“今天又被记者纠缠了？大英雄！”署察觉到煞神的靠近，语带讥讽。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按你要求排演的台词，你到现在都不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会只是想让人崇拜你吧？”煞神冷着脸问。

署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优雅地抚过水底照射出的光，那光像有知觉一样，敏感地扭曲和变化。

“那是什么？”煞神不放心地看着水中奇怪的光。

“是上古的遗骸。”署轻轻一挥手，光渐渐暗下去，最终消失了，夜晚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上古遗骸？”署口中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煞神一直搞不懂。

署冷笑一声，一字一句地说：“是我被大鹏神鸟扯掉的一块皮肉。”

煞神惊讶地重新注视着署，黑夜里他的视力不比普通人好多少，此刻署脸上的表情让他看不清。

“主人的本体在上古那场大战中被大鹏神鸟的利爪所伤，掉落的皮肉就在这深潭底下。”狌狌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来到煞神身后。

“本体？”煞神皱眉看着狌狌，又看向署。

“主人的本体极为雄伟，他现在只不过使用着一具人类的躯壳。”狌狌说着谦卑地看着署，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水库底下藏有署的血肉残片，难怪署会选择驻扎于此。

“那你的本体在哪？为什么你不使用本体？”煞神疑惑地问。

署幽幽地说：“我的本体被压在一座神山下，不能回到本体里，我就没法拥有完整的法力。”他向煞神踏近一步：“只有完全恢复法力，我才能使你重新拥有活人的身躯，这就是我说的双赢。怎么样？现在愿意相信我了吗？”

煞神说：“说说你的下一步计划吧。”

跟变脸通过电话后，李辙和梁一铭商讨到很晚。梁一铭反对李辙的想法，他认为去联系那个煞神是件极危险的事：“而且你约他他就会出来吗？他不是见都不见你了？”

李辙抱起胳膊：“得想个办法，你帮我一起想，怎么能让煞神出来见面。”

“如果是休曲，听说你有麻烦或是受伤了就一定会来，但这个煞神，正相反。”梁一铭对于他喜欢的休曲被一个坏家伙替代这件事耿耿于怀。

李辙说：“总要试一试，如果他想更像休曲，就得做休曲会做的事。”

与此同时，身处异界的休曲在一块高高的岩石上静坐了很久。颛顼绕着他飞，说些怪话打扰他，却怎么也不能让休曲睁眼看他一下。

“你这是在干什么？想当一块石头？”颛顼在休曲耳边大声说。

休曲不答。

“你要坐到什么时候？干坐着又不能找到出路！”颛顼不耐烦地嚷嚷。

休曲还是不说话，完全沉浸在内心世界中。

颛顼见撼不动他，一气之下丢了团火焰过去，休曲一只翅膀移动了一下，挡住那团火，而他的眼睛依然闭着，身体其他部位动都没动一下。颛顼无计可施，丧气地落到岩石上，坐在休曲身边：“好，我陪你，我看你能坐到什么时候！”

休曲屏蔽了一切外界干扰，眼睛转向自己的内心，寻找着那一丝微弱的牵系，它就在某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但却抓不住它。他尝试着涤清杂念，只专注地想人界，想他上一次冲破界的屏障时的感受，那可差点要了他的命，他从没受过那么重的伤，虽然只是稍微越界一点，他的身体都像要被撕碎了一样。

颛顼无聊得摆弄起休曲的翅膀，光滑平整的羽毛摸上去手感很好，他忍不住想拔下一根做纪念，但他刚捻住一根翎毛，翅膀突然从他手中脱出并搧了他一下，颛顼被搧飞出去老远。

“真小气！一毛不拔！”颛顼飞回来，又坐到休曲旁边。

休曲终于肯赏他一句话：“别捣乱，不然就走开！”

颛顼只好继续无聊地枯坐。

深夜，李辙在梦中再次看到了那片暗红色的天空和苍凉荒芜的大地，这次他站在高处，俯看脚下正在死去的世界。他极目远眺，看不到一个会活动的人或动物，他纵身一跃，身体先是自由落体式掉落，然后忽然飞了起来。坠落的失重感和起飞的飘忽把李辙从梦中惊醒，他睡意全无，坐起来打开床头灯，回忆梦中真实的感觉。那是什么？

李辙突然感觉心脏一紧，脱口而出：“休曲！”

同样的感觉也传到休曲心中，他猛地睁开眼：“李辙！”

第二天，李辙拨打了休曲的手机——现在拿在煞神手中。铃声响了好一阵以后才接起来，那边传来一声不太愉快的声音：“喂？”

“休曲，我想见你。”李辙开门见山。

“我们最好不要见面，这对谁都不好。”煞神生硬地拒绝。

“但是你说过，我是你的力量之源，如果我们一直分开会影响你的实力，你难道不需要我替你补充能量吗？”李辙说的话半真半假。

电话那头沉默了，然后很快地说：“暂时不需要。”接着便挂了电话。

李辙放下手机，他不确定煞神是否相信他的话，但是煞神那明显犹豫的口气说明他已经受了影响。李辙准备静待事情发展，他要一步一步引诱鱼上钩。

而另一边，煞神在挂断电话后也陷入矛盾，他只有休曲的部分记忆，李辙的话有几分可靠无法确定，他不敢轻信，却又有些动摇。

又到了晚上，李辙关了灯坐在床上，静静地聆听夜晚中的各种声音，然后又将它们一一除去。关于昨天那个奇怪的梦李辙想了很多，回想梦中的情景，那是一个怪异的世界，他在飞翔……那种心脏悸动让李辙第一时间想到休曲，李辙觉得梦中画面也许不是他自己的视角，而是休曲的所见所感。他几乎可以肯定它与休曲有关，如果这样的话，说明休曲并没消失，他一定在活在什么地方，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异界。

但是休曲为什么不回来呢？他不能通过界的破洞返回人界吗？李辙怀疑有什么东西阻隔了休曲回来，如果这样的话，他一定要想出办法帮助休曲回到人界。

想着想着，李辙开始昏昏欲睡，思维堕入柔软、飘渺的空间里。他不知道他要去哪，只是随着一种温暖的感觉向前飘，不需要肢体驱动，他的意识控制着方向。渐渐地，他看到眼前朦胧的光开始有了形状，慢慢汇成一条细长的线，引他到很远的地方。一开始看不到线的尽头，但接着不久前方便出现了某样事物的轮廓，黑乎乎的、粗糙的形状，那东西很快进入他视线的焦距内，是一尊长翅膀的神祇的石雕。李辙猛地惊醒过来，由于动作过大而撞上床头。

召唤！李辙头脑中灵光一现。休曲第一次出现是由于他的召唤，他当时确实做过一件特别的事……李辙一下从床上跳起来，跑到对面梁一铭住的房间，极粗鲁地用手肘推开门。

梁一铭正倚在床上玩手机，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室内光线极暗。李辙两大步迈到床边，一把把梁一铭从被子里揪出来：“早晚成瞎子！”

梁一铭被以这么粗暴的方式揪下地，脚没站稳就被扯着往外走，只来得及趿上一只拖鞋：“怎么回事啊你？”

“跟我去丽江！这事跟休曲有关，我们去找他回来。”李辙简单地命令道。

“啊？什么时候？”梁一铭琢磨着怎么跟他那个专门整人的领导请假，“休曲在丽江？”

“现在。”李辙说。

“什么？不行！我明天有课！”梁一铭挣扎着想甩开李辙的手，但是那手像老虎钳子一样握得紧紧的。

“就现在！”李辙把梁一铭往沙发上一扔，“穿衣服，收拾东西，不然你就光着上飞机吧！”

“我领导非杀了我不可！”梁一铭急得要疯了。

“请假。”李辙对他的哀号没一丝同情，边说边开始收拾旅行用具。

梁一铭见没希望了，只得认命地穿好衣服帮李辙一起收拾起来，两个男人的旅行不需太多东西，两人只用一只背包就都解决了。随后，李辙用手机买了两张飞机票并叫了车，梁一铭给他认识的一位老师发信息求她明天代课，又给他的领导发了信息请3天假。不等收到回信，李辙已经拉着他出门了，一辆出租已经在小区门口等候。

“我真是疯了，大晚上陪你去丽江！”梁一铭坐上出租车后抱怨不止。

“你没疯，你是陪我疯，这么想是不是好受一点？”李辙抽空给他的部门经理发了请假的信息，同时很敷衍地安慰梁一铭一句。

由于是晚上，首都机场里的旅客比白天要少，安检不用排太长的队，登机口旁边有很多空的椅子。

“你为什么不买明天早晨的飞机票？非要坐红眼航班！”梁一铭坐到椅子上就要打瞌睡。

“我得做点晚上才能做的事。”李辙说。

异界的山岩上，静坐了两天的休曲终于站起来：“我的祭司收到信号了，烛龙说得对，只要找到我们之间那根线，我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你怎么找到的？用钓竿？”颛顼看着突然兴奋起来的休曲，忍不住翻白眼。

“他和我一起找到的。”休曲说。正是由于李辙和他抱有一样的想法，两人才能穿透界的阻隔交换了信息。

那是休曲回家的唯一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