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在水库边静坐冥思，双目对着水面，目光飘忽。忽然，他捕捉到一丝气息，半阖的眼睛猛地睁开，目光恢复锐利。一直在稍远处待命的狌狌适时地走过来，站在署侧后方。署站起来，眯眼盯住水面一点。
一条巨大的蛇从水里钻出来，挣扎着爬上岸，然后他的身体从中段爆开断成两截，一身蛇血的煞神从断裂的尸体中走出来：“下次再这么弄我，我先宰了你们！”
“你不该跟那个半神纠缠，不然我也不需要这样叫你回来，”署怜惜地抚摸大蛇残断的尸体，“害了我的一名族类。”
“我怎么知道他会出现？他相当难缠！”煞神余怒未消，“就不能干掉他吗？他已经两次找我麻烦了，我变成大鹏神鸟的样子也没用！”
署神冷着脸说：“如果你能悄没声儿干掉他，我不反对。但是这个半神很棘手，再出一次像今天这样的事，你的身份就要受到怀疑了。”
“那又如何？你不是恨死大鹏神鸟了吗？搞坏他的名声对你来说不是件好事？”煞神狠狠抹脸，想擦去血腥，却把脸抹得更花。
“现在还不是时候，”署说，“我现在需要人类接受你作为他们的保护神，让愚蠢的人类信任你，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步。”
“你到底想干什么？”煞神不觉得署会做出什么好事来。
“这不是你该管的，别忘了咱们的约定，你替我完成我的计划，我帮你恢复活人的身体。”署语气强硬地提醒道。
煞神怀疑地看了看署，最终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
署却还有话说：“倒是你，你昨天离开那个祭司了？”
煞神恶狠狠瞪他：“你监视我？”
署冷笑一声：“既然要合作，我怎么会放任你擅自行动？当然得确保你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
煞神向狌狌投去冰冷的一瞥，八成是这个猥琐的猴子向署报告自己的行踪的。
“我不是说过，你应该完全投入休……大鹏神鸟的生活，”署改口，煞神讨厌用那个名字称呼大鹏神鸟，“你现在已经引起祭司的怀疑，你觉得你还能装多久？”
煞神撇开眼睛：“我再跟他一起生活下去才会露馅，他太熟悉大鹏神鸟了，我无论如何都是另外一个人。”
狌狌用尖刻的声音说：“你是不想伤害那个祭司吧？”
“你说什么？”煞神的眼神杀气腾腾。
署意味深长地说：“偍无的傀儡线让你得到大鹏神鸟的部分记忆，同时也复制了他的感情吧？你得到大鹏神鸟对那个祭司的感情，你关心他。”
“胡说八道！”煞神矢口否认。
“好自为之，别毁了我们的计划。”署警告道。
“你的计划。”煞神更正。
煞神抬头看向水库：“你为什么总在这个地方窝着。”
署走到水边，踢了踢水线附近的几只小螺：“这可是一块宝地。”
“这里？这地方有什么？”煞神朝四周看了看，除了水以外只有茂密的树林。
署没回答，转身走进树林。
被扔在水边的煞神和狌狌对视一眼。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狌狌说，“他从来没告诉过我为啥选这么个地方住着。”
在梁一铭家，李辙留到很晚，这么多天他终于有一个倾诉的对象了。梁一铭家里也常备啤酒，虽然没有李辙的冰箱里那么多，用来应急也足够。
“我现在真怀疑自己到底认没认错人了，”李辙边喝边说，“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有熟悉的气息，可是比以往微弱得多，我不知道是我的感官出问题了还是他有问题。”
梁一铭更冷静一些：“李辙，休曲最近有没有唱过歌？”
“没有，”李辙不假思索地说，“我有时候已经觉得难受了，但他说屋子里没有东西。”
梁一铭也感觉不对：“休曲不会这么漠不关心的，难道我们确实被另一个人骗了？”
“如果是这样，真正的休曲到底哪儿去了？”李辙更关心休曲的安危，他一口喝干罐中的啤酒，眼底浮现悲伤。
梁一铭心头掠过一丝不安：“李辙，休曲有没有说过，神会不会死？”
李辙脸上蒙上阴影：“我没问过他。”他捏扁了手中的空易拉罐。
第二天一早，梁一铭早早来到S大校园，他今天虽然没有课，但办公室有一堆杂务等着他去做，有的是他的工作，有的是别人的工作，去晚了又要被所有人骂。昨晚陪李辙聊到深夜，本应该在家加班干的工作一点都没能做，梁一铭捧着一堆沉重的文件盒子心里暗骂李辙给他添麻烦。
“梁老师！”一个声音叫他。
梁一铭一回头，不出意外地看到凌越：“凌越，你今天有课吗？”
“没有，我正想找您呢。”凌越笑着说。
“今天可不行，我有好多杂活要干，晚一点吧？”梁一铭说。
“我帮您一起干吧。”凌越不由分说抢过梁一铭手中的文件盒。
“哎——”梁一铭刚想阻止，凌越已经向着他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了。
梁一铭摇摇头，算了，有一个人帮忙总比自己忙死强。
到了梁一铭的办公室，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梁一铭和凌越一起把文件盒安排在桌上，正准备分类整理，忽然学院领导推门进来。
“怎么回事？这点活到现在都没干完？梁一铭你还能干点什么？还能干点什么！”领导指着梁一铭的鼻子就训。
“对不起，昨晚有点事？”梁一铭低声下气地说。
“有事？有事也得给我推了！我告诉你，你是这个学校的人，就该把学校的利益放在首位，你别以为下班的时间就没事了，工作是有延续性的！你这么干下去没有哪个部门会要你！这个学校不需要你！”领导还不停止他的大骂，“还有，我告诉过你多少次，每天上班要先打扫办公室，你看这地板都能踩出脚印了！一层灰！你还不快去打扫！”
梁一铭的手因愤怒而颤抖，但他什么也不敢说，把文件放回桌上，准备去拿拖布和笤帚。凌越走过来：“梁老师，我跟你一起。”
“你站住！让他自己干！他自己的活凭什么让别人给干？还找来个学生，你知不知道这是非法的？”领导在梁一铭脑袋后面大吼大叫。
梁一铭真想把脸盆里的水泼到领导脸上，他不仅双手在抖，现在全身都因为气愤而微微发抖。恍惚间，一只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无声地安慰他。梁一铭定了定心神，拿着扫除工具出去了。
凌越跟在梁一铭后面出了办公室，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凌越低声问：“那个领导一直这么对你吗？”
梁一铭也不隐瞒：“一直这样。”自从他两年前被从教学岗位上踢下来并“下放”到办公室做行政以后，他就一直处于职场霸凌中，本该教学秘书和行政秘书干的活统统都推给他，包括办公室的日常杂务都要他一个人做。
“你不恨他？”凌越颇感兴趣地问。
“恨，每天都恨不得杀了他！”梁一铭咬牙切齿地说。但是他还没失去理智，转头警告凌越：“你可不要出去乱说。”
“不会。”凌越笑得意味不明。
每个人心底的阴暗都是丑陋可怕的，即使看起来胆小温和的梁一铭也每天都揣着杀心，所以罪恶永远不会远离人类，而这正是变脸存在的原因。凌越在梁一铭背后露出冰冷的笑容。
当天晚上，变脸出现在陆江桐的办公室里，办公室那只雕的眼珠凶狠地瞪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人。变脸一直对陆江桐的品味嗤之以鼻，把这么一只大雕放在办公室是为了威慑客人吗？它只会把客人全吓跑。也不知道这老小子怎么赚到那么多钱的。
陆江桐坐在办公台后面，但没有面对电脑，而是把椅子转向落地窗，给了变脸一个后脑杓：“你还是学不会敲门吗？”
“有话快说。”变脸的语气有一丝不耐烦。
陆江桐转过椅子，面色阴沉，他缓缓地说：“听说你最近跟大鹏神鸟干了一架？”
“那不是大鹏神鸟。”变脸立刻否认。
“视频都流出来了，还上了新闻，你还想抵赖？”陆江桐站起来，敲着桌子说。
变脸冷笑：“你一向没眼光，赝品也看不出来。”他指了指那座大雕的根雕。
陆江桐心生疑惑：“说清楚点！”
“对不起，我们的合约只有替你抓异兽这一项，不包括帮你打探消息。”变脸高傲地扔了个闷葫芦给陆江桐，像来时一样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陆江桐琢磨着变脸的话：“赝品？赝品……”
深夜，上弦月映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水库的景色静谧幽美。
署独自站在水边，湖面的风微微吹皱一池静水，也撩动署蓬乱的发丝，他的手扬向湖面，一片亮闪闪的树叶散开在水面上，叶子里注入了署的法力，它们像有意识一样很快漂散开来，在水面形成一个奇异的图案，继而全部沉入水底，带着一丝丝的闪亮的尾迹消失在水中。当尾迹全部熄灭后，一开始的几秒什么也没有发生，接着，一声细小的水泡突出声浮出水面，一束幽蓝的光自水底深处悠悠绽放，扩张并扭动，像一只潜伏的巨兽在水底挣动。
署的脸上缓慢地漾出笑容：“果然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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