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平萍站定，对温若寒道：“宗主，妾身自请带人帮找小姐，将功补过。”

温若寒烦不胜烦：“你怀着身子，到处跑做什么，一个都这样了，你要再弄出个三长两短来，还嫌这里不够乱！”

平萍道：“都怪我，不该来，冲撞了姐姐，妾身这就回去。”说完福了福身，抹着眼泪走了。

赵青容叮嘱平萍两个侍女好生照顾主子，让她们走了。回来看看温若寒，也不敢出声再说什么。

内室里秦清涟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温若寒越发狂躁起来，扶在门框上的手指甲已经陷进木头里，留下一道道抓痕，他转头对医师道：“还有其它办法吗？”

医师道：“听闻大梵山温氏有一种剖腹取子术，先让产妇服下麻沸散，然后剖腹取出胎儿，再用羊肠线将伤口层层缝合，不过，此法也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母子俱损。况且，现在去请也来不及了。”

温若寒听得脸上的寒意又深了几分。这时，内室里秦清涟一声长长的惨叫后，再无声息。

稳婆破门而出，大声喊道：“宗主，夫人晕过去了！”

温若寒再也顾不上秦清涟之前的恳求，冲了进去。

屋内血气冲天，床上到处都是血，被褥已经被血湿透，秦清涟脸色惨白，平日里娇艳的红唇此时没有一点血色，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静静地躺着，毫无生气。

温若寒纵是杀人不眨眼，见惯了血腥，此时也觉得触目惊心。这是他心爱之人，就像回到了当年，她死后，他在秦府看到的样子。

医师慌乱摸了脉，“宗主，夫人还有两股阳气护着，您快些给她输灵力。”

温若寒隔着一层中衣将手放到秦清涟腹上，紫色的灵光从他手中缓缓流泄而出，源源不断地输入秦清涟身体。他能感觉到，秦清涟腹中两股气若游丝的阳气朝他游了过来，仿佛走失的孩子寻到母亲，一头扑向她的怀抱，得到抚慰后迅速强壮，变亮，在秦清涟腹中欢快地游动起来。

秦清涟醒了过来，或许是已痛得麻木，或许是温若寒输入灵力的缘故，她没有喊痛，看到温若寒，她的第一反应竟是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脸。

温若寒知她爱惜自己容颜，肉身难得，倾注了多少人的心血，甚至改变了他人命运，她自然爱护。见那模样，他冰窖般的眼也化了，有了湿意，轻轻拉着被褥道：“清涟，你放开，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爱你。你现在的样子，只会让我更怜你、爱你，怎么会嫌弃你？”

秦清涟哭出了声，医师道：“夫人，凤体要紧，您和小公子还命悬一线，别的就不要顾忌那么多了。”他沉默了一下，对温若寒道：“宗主，属下还有一法，亦是凶险，若您相信属下，愿拼死一试。”

温若寒喝道：“那还愣着干什么！”

医师见过的产难毕竟比一般人多，温若寒有言在先，要么赏，要么死，那还不如孤注一掷，赌一把。他冷静道：“宗主，您继续给夫人输灵力，稳婆继续接生，夫人，得罪了！”

医师掀开被褥，将其褪到秦清涟腹部以下，对温若寒道：“宗主，如今情势所逼，属下无礼了。”温若寒略略点头，医师将秦清涟中衣解开，露出整个腹部，在她浑圆的肚子上摸索了一阵，然后取出银针，照准一个部位刺了进去。

秦清涟尖叫一声，胎儿在母亲腹中猛地颤动了一下，温若寒惊道：“找死！”

医师额上滴下了汗珠，仍沉着道：“宗主放心，属下用针刺的是小公子足底，小公子吃痛，定会挣扎，促进胎位转正。”

温若寒眉尖抽了抽，道：“不是还有转胎丸吗？”

医师道：“转胎丸属下虽未用过，但略有听闻，是藏地秘药，原理是促进子宫收缩，逼胎儿在腹中转向，痛苦不比施针小。且这种药物常常含有禁药成分，对胎儿及母体影响未知。”

温若寒犹豫不决。这时，去上郡取药的修士回来了，站在门外，侍女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了进来。

修士道：“宗主，平宗主有话让属下转告宗主，此药效果因人而异，副作用未知，请宗主谨慎使用。”

温若寒打开盒子，见那颗滚圆的药丸静静躺在锦缎上，灯光下，散发着诡异的光晕。他猛地盖上盒子，坚定道：“施针。”

医师用袖子擦擦额上的汗水，又在秦清涟腹上摸索了一阵，扎下了第二针，胎儿如期在腹中动了动，接着又如此扎了第三针，第四针，稳婆看着那肚子上移动的鼓包，惊喜叫道：“快正了，快正了！”

再扎了两轮后，稳婆摸摸秦清涟肚子，高兴道：“宗主，胎位已经正了，烦请宗主先出去等候，奴婢保证半个时辰内让宗主抱上小公子！”

温若寒从善如流，安抚了秦清涟，出了内室。赵青容迎了上来，温若寒道：“菡儿还没找到吗？”

赵青容还没回答，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平萍，她提着灯笼，后面一个侍女背着秦菡正睡着。平萍兴奋地道：“找到了，找到小姐了。”

温若寒从侍女背上接过秦菡，抱在怀里，小姑娘似乎还没睡醒，睡眼惺忪地看了温若寒一眼，叫了一声“爹爹”，就抱着温若寒的脖子继续睡了。温若寒抱着秦菡坐下，质疑的目光扫过平萍，“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怎么又去找小姐？”

平萍道：“妾身实在放心不下秦姐姐，又帮不上其它忙，只好借回泛音居找小姐，”她笑道，“没想到找到了！”

温若寒道：“在哪里找到的？”

平萍道：“柴房。”

温若寒道：“你倒是会找！”

平萍绞着手中的绢子道：“宗主是在怀疑妾身藏的小姐吗？具体原因如何，难道不能等小姐醒了问她吗？”

赵青容忙道：“宗主，您就别怀疑平妹妹了，她也快做母亲的人，平时最爱敬宗主和清涟，怎么会伤害您的孩子呢！”

温若寒上下打量了平萍一眼，道：“知道就好！快回去吧，别来添乱，更不要自作聪明！”

平萍咬着嘴唇，福了福身出去了。

温若寒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秦菡，摸了摸她的额头，小姑娘睡得很熟，那张八分像秦清涟的小脸在她爹怀中蹭了蹭，嘴角还带着笑意。温若寒不禁也笑了笑，将她往上挪了挪，让女儿躺得更舒服些，转头又望向内室的门。

赵青容看着温若寒那慈父模样，笑道：“女儿就是容易讨父亲欢心，妾身也想再生个女儿。”

温若寒斜了她一眼，无心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