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将死

“老大，为何不趁着刚才直接进攻啊？现在军心这么稳，撤军的话会不会就跟击鼓一样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小狼盘着腿坐在软垫上问风木黎。

风木黎喝了口水，温水入腹，解了渴后，才回答小狼这个问题，缓缓分析道:“你看，这击鼓所呈现出的是军心，那是在将军与士兵保持一心的情况下才有用，而且作战讲就天时地利人和，这些东西缺一不可。敌人的大致人数，出兵的军队竟有什么，你刚才作战的时候观察到了吗？”

小狼回忆道:“有车骑有护盾有弓箭手……诶对了，怎么我没见着他们的战车啊！还有我感觉到这次作战的也没有几万人，所以攻打起来会很轻松。”

“你说的是对的，而且你们杀的这些人其实不是不太重要的，就单单说死了的那些武官来讲，那都是有谋反之心又被手握军权的人推出来的。还有与我作战的那些将领，可都是一个人手下的，知道那人是谁吗？”风木黎问道。

“不知道。”小狼摇了摇头。

“展泽许。两朝元老之首的展泽许，他与王成井，龚元稠的地位并列，这么多年牢牢的把控着朝廷的重心，这可是两代皇帝的心腹大患啊。”风木黎一字一句道。

小狼眼睛转了转，又问道:“那为何有那么多将领只对着您攻击？而不是在上面指挥，宁愿战死也不逃跑。”

“傻孩子，城楼上的人可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真正的大将军是派他们来探测我的实力还有会不会对往日的战友痛下杀手。”风木黎笑了笑，一把折扇敲在了他的头上。

风木黎伸了伸懒腰，咳了两声，小声喃喃道:“哎，可惜啊他们猜错了，我竟然一个不留把他们全灭了，现在估计还在清战场或者吊丧，这些人不会想到我反差这么大，在位的时候可是对溯宸尽职尽责，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小狼望着他，心里不知道道在想什么。

“老大……咱们现在要去干什么？”小狼又问道。

“去睡觉，睡个好觉，哈～一说这个我就犯困，小狼啊，你去传消息，每人必须最少补一个半时辰的觉，别来打扰我啊，去睡觉喽！”风木黎打了个哈切，眼里有些湿润，上午那场战役耗了他不少力气，现在要去缓缓了。

小狼有些诧异，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迷茫的眼神看着风木黎远去的身影，才想起来要要与他道别:“啊？哦，老大慢走……”

现在风家军属于攻击状态，那溯宸就不得不防重兵把守着城门，等到晚上他们精疲力尽之时，精神状态恢复过来的风家军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这也好攻进去。

不过风木黎也知道，对面又不全是大白菜馅的饺子，非要沾着醋吃。他们应该能猜到风木黎这一步，所以他自己还走了一步，就是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包围着溯宸的军队。如今风家军包围着京城的禁卫军，但溯宸军又包围着风家军，再来转一下，柳家风家谷中的人又包围着溯宸军，现下诽谷与世界各地相通，随意一处都有诽谷的人。

现在，当今陛下身边的徐公公还是个眼线呢。

风木黎放心不住箜执，便到了他的房中去休息，也方便照顾他。

他推门而入，大步走到床前，看到箜执醒了，暗暗松了口气，见他窝在床最里面，脸色苍白，愈发显得可怜。连忙问道:“小叔你现在可有感觉到什么不适？”

箜执声音沙哑，眼神溃散，对上了风木黎的眼眸，像是在乞求道:“有些渴。”

风木黎拎起了桌子上的水壶，发现轻飘飘的，摇了摇里面确实没水了，和箜执道:“我去给厨房要点热水，马上就回来。”说完就急忙跑去了厨房。

片刻后他回来时看到箜执已经睡了下去，不过气息微弱，风木黎试着叫了两声，箜执似乎是听到了，慢慢睁开了双眼，他现在还只穿着中衣，不热，反而觉得有点冷，见风木黎给自己端来了水，便试着拄着手坐起来，发现自己就是在异想天开，手上毫无力气。

风木黎见状，一手端着碗，半跪在床沿，身体缓缓向前倾斜，另一只手将箜执慢慢扶了起来，坐好后，又把碗递给了箜执。

抿了两口热水，箜执将碗放置胸前，沉思良久，张口又止，想了半天嘴里才蹦出来一句:“忆儿，我腰疼……”

“那侄儿给小叔揉揉。”风木黎见他并不想喝了，就接过了碗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他找了个好位置坐下，是在床头那里，风木黎靠着墙，一条腿搭在床上，另一条腿垂在床下，可惜腿长，直接落地了，不然还能晃着玩。

箜执转了转身子，趴在了他的那条腿上，双手弯曲额头枕在上面，身上的被褥有些歪，风木黎给他正了正，盖好后找到了腰的位置，他的手有些凉，便要隔着被子揉。风木黎控制着力道，轻声问道:“是这里吧？”

箜执点了点头，安静地享受着，忽然声音有些哽咽，有气无力道:“忆儿……我感觉我活不久了……”话语一出，他就开始后悔了，纠结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

等了好久不见那人答复，箜执这次是真慌了，左手紧紧握着风木黎的裤子，心里堵得慌，他紧紧咬着下唇，都快出血了，浑身的疼痛和那人没有表明的态度让他不安。

良久，他才说出了一句。

“小叔，把手给我。”

低沉的嗓音颇有磁性，给他揉腰的手从未放开过，都到了这时候了，他的胸口也似乎是在隐隐作痛。

风木黎现在心情十分复杂，深吸了口长气，抬头看着屋顶的房梁，那个闲着的手伸到箜执面前，被他一把抓住，现在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中的冷汗。再度望去，他好像在擦拭着泪水，极度恐慌中寻找一丝安慰。

“我们要不要再找大夫看看，小叔你现在药也喝了，看看今天能不能退烧，好不好？”他好似在征求箜执的意见。

箜执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唔，缓缓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而且你我也不是都懂些医术吗？”

“那我去找离未挽。”风木黎起身要走，但箜执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死死拽住他，又是用乞求的语气道:“别走……能不能再陪我会儿，风木黎……求求你了。”

风木黎身体一愣，不敢再转过身来去看他，现在两人心里都不好受，在他印象里小叔他从来没叫过自己这个名字，如今……他不想看到箜执如此的卑微，双眼一闭，一滴泪珠哗然而下，他忽然觉得做的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可到了这节骨眼唯有进攻。

“好，侄儿不走，侄儿留下来陪着小叔。”风木黎故作镇定，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一转身继续任由他的胡闹。

箜执嘴角微微上扬，惨白的脸上眼角泛红，脸颊上还有泪痕，这一幕是要多惨有多惨，但他低着头并没有让风木黎看见。胳膊拄着床沿，双手拽着他的衣袖，身体发颤，这看到的瞬间，风木黎内心动摇了，咽了咽口水，道:“小叔现在要侄儿做什么，小叔说的侄儿都听。”

箜执艰难地说着:“你能抱着我吗？我好冷。”

“好。”语落，箜执放心地将手撒开，听到风木黎的脚步声是走到了他这边，突然觉得好安心。

风木黎回到了刚才坐的地方，这次他脱了鞋，掀开被子抱着他往里移了移。箜执躺在他的怀里，两人盖好被子，不过那人始终在坐着，未有一丝想躺的欲望。

“忆儿，有件事情我瞒了你好多年。”箜执环着他的腰，轻声道。

“我听着。”

“其实……你并不是箜家的孩子，大嫂与桀骜的师家家主曾经有过渊源……但大哥十分爱她，便不顾一切娶了你娘，那时候她已经怀了师家的孩子，完婚后七个月生下了你……”箜执没有太多力气，他感觉不到风木黎的任何情绪。

箜执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极快，或许怕风木黎听到这话是怕他将自己拉开，便抱着他的手又紧了些。

风木黎淡淡道:“那又如何，我现在只知道小叔在我怀里就好，别的都不重要了。”他又不是木头，能感觉到箜执的不安。话语间，他理了理箜执凌乱的发丝，语气平淡，但眼神里是满满的温柔。

“以后还有好多人仰仗着你，不要想不开，要好好活着，你答应我。”这语气听着有些撒娇，他的脸枕在风木黎的胸前，晃了晃头，往他身上蹭了蹭。

“好，都听小叔的，我会好，好，活，着。”风木黎一字一句道，笑意不明。

一定要活着，一点一点地从皇家身上讨回利息，以前啊天真的很，以为打个仗就完事了，如今他小叔成了这样，自己可没那么善良，怎么可以放过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