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升x你】致命爱人-蕊姬_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蕊姬

“今天过得还好吗？……有没有认真吃饭？”

电话那边的嗓音本该温柔，然而被电流掐成一段段的，混在雨声里显得很疲惫。你分不清楚是最近的工作让他感到劳累，还是遥远的距离使他身心俱疲。

如果是后者的话，你心里松了一口气，“……嗯，有的。”

“我就猜到没有。”张东升嗔怪地啧了一声，你心里一个激灵，手里的电话险些掉在地上。

好在听筒另一端的声音马上又恢复了无奈的宠溺：“真拿你没办法，说了多少次你根本不胖，你非要偷偷节食。好吧，我这边的事最近忙得差不多了，周末我过去监督你好好吃饭休息，好不好？”

雨天的信号强弱不均，尖锐的噪音声响像针一样扎入你的耳膜。

你喉咙里紧紧的，不由自主地对那边点了点头：“好呀，我也很想你。”

你策划了许久的分手又一次失败了。不过别那么着急也对，起码不要轻易地激怒他，所以再等等看吧。

你用热水冲了一杯泡面焐在手里，掌心的毛细血管扩张着跃动，浑身的紧张感代替了其他情绪。

但是脑海里的思考不肯配合。你忽然在想，哪怕他一成不变，只要你在两年前不要看到他的内心，他温存的照顾就还留在你身边，那……应该还是很幸福的。

他太温柔，那种温柔就像毒品一样渗在你骨骼里，蛇一样往你心里钻。

你当时还在上大学，随口吐槽学校的食堂不好吃，校外的餐馆贵到让人爆炸。他揉了揉你的脑袋，从此以后，每天早上你都能收到一个放在传达室的便当，一星期不重样地装满了你喜欢吃的东西。

再比如说有一次他来学校找你，正赶上你在找快递。架子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因为细微的移动失去了平衡，直接冲你头顶砸下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扑过去抱住你，手臂紧紧护着你的脑袋，用自己的身体帮你挡开了危险。

等你毕业以后两人顺理成章地搬到了一起。你和他吵过一次架，哭着冲出去却发现自己什么东西也没有带。这时候他突然从背后敲了敲你的脑袋，呼吸里还有残存的怒气，眼神却很温柔：离家出走可以，带上我一起走吧。

你觉得自己可以跟张东升牵着手一直走下去，直到有一天他不在家，你想替他收拾一下柜子里凌乱的书籍，随手摸到一本黑色封皮的日记。朝外的那一面已经沾满了灰，像是被遗忘很久了。

这年头手写日记的人好像已经很少了，反正他不知道嘛……你知道这样做不太好，但是他在爱情里完美得就像一个谜团，让你又心焦又着迷，能触到他的心跳却总是摸不到他的灵魂。

日记从好几年前开始写，那时候他本科即将迎来毕业，身边有个美丽又任性的女友。导师夸赞他学术成绩优秀，有机会直升博士。只要多花这几年深造，往后的工作和生活将会平步青云。

但那个叫徐静的女孩对此并不支持。数学说来深奥，实际上不过就是一串颠来倒去的公式。你上街买东西还要用微分方程和三角函数吗，读这么多书和生活没什么关系不是浪费钱吗，毕业就随她回老家结婚不好吗。

张东升稍稍犹豫了一下，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女孩就已经摔门而去。

从那以后徐静的态度就愈发冷淡了，他认错求和的消息拖着一两天才简短回复，言辞间都是不耐烦的敷衍。几天时间之内，她从最开始的不满到几近失联，张东升后来撞见她跟另一个男生吃饭，那人轻车熟路地用餐巾纸帮她擦嘴。

你的目光随着那一行行漆黑的钢笔字停滞聚焦，然后在震惊中溃散。

他在日记里写到，面对女友的背叛，他非常想借着有始有终之名约她出来吃个饭，在餐食里加足够剂量的百草枯。在一起的时候他爱得恨不得要把自己的心掏给她，到时候要痛一起痛要走一起走。

在情绪上爱和恨也没有太多区别，既然不离不弃是爱，那同日而死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后来这个计划还是随着学业的忙碌偏移了，只剩下天塌地陷般的恨意留在字句之间，情绪撕扯得与你认识的男友判若两人。

你觉得全世界都在摇摇欲坠地坍塌，他是多体贴一个人啊，看着你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爱意，牵着你的手一年都是暖的，拥你入睡的时候，你会感受到绵长的安全感。

你明白一个人遭遇背叛肯定很痛苦，但是……这样一个决绝的杀人计划，这种强烈的恨意，在某一天你踩到他的雷区以后再爆发出来又会是怎么样？你想起他递给你的饭盒，想起他抚摸你头发的手，突然觉得脊柱钻起一阵寒意。

枕边人的心里居然蛰伏着一只恶魔，你如果不是无意中看见了它，恐怕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给各个公司投出的简历陆陆续续收到回音，有一家公司很看好你，但是要求在前两年的工作先去到广州的分公司学习，之后再回到总部任职。

你没有和张东升商量，自己直接同意了。他当时已经留在大学里做副教授，你们之前计划过，你留在本地找工作，到时候他如果下班早一些的话就每天都接你回家。

面对你突然的决定，他表情里有些错愕和失望，但还是尊重了你的选择。

分隔两地的距离感让你感到松了口气，下了火车的那一刻，安全的滋味瞬间涌了上来。你不敢直截了当地跟他提分手，这样听起来很像是见异思迁的背叛。异地恋众所周知很辛苦，说不定他在哪天厌倦了，可以主动跟你要求分开。

对于他发来的那些满是柔情的简讯，你在所难免会心生愧意，甚至想要连夜赶回那座城市飞奔到他身边，对他说我再也不想跟你分开了，我一个人过得很辛苦，在你身边的那些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但是不可以。你还有家人朋友，生命不仅是你自己的，也因为他们的爱而活着，所以你必须要学会保护自己。世界上不是只有爱情，你不敢把自己的生命安全赌给这个全然爱你，却又可能在某一天被恨意浸染的人。

那这一次就当是见他最后一面，用最后的相处给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句号，然后等他回去以后，再慢慢寻找一些合适的理由，尽量减小伤害地一别两宽吧。

你大约计划了一下到时候的措辞，心里的恐惧减少了些。周五下班以后你直接回到家，收拾那些与他相关的东西，试图让自己眼不见为净地平复下来。

虽然异地而居了好一段时间，可是房里的东西竟然还是与他难以割离。窗台和柜子上的摆件都是他在大大小小节日里陆续送给你的，日程表上安排时间的方法也是他曾经教会你的，甚至在一本你随手带来的书上还有他留下的批注。

你觉得鼻腔里很酸涩，他到底还是在陪伴在你身边。也许你们之间发生过的很多事情都被遗忘了，可是它们已经变成了你自身的一部分。

在即将告别时候总会有些伤感，你坐在床上想，要不先删照片吧。

你和他都不是很喜欢照相，摆姿势很累，如果是抓拍又不太好看。你在相册里翻了很久才找到合照，那是两三年之前的热恋期，他在暑假带着你一块儿去支教。

山区的孩子年龄参差不齐，各自理解力的差距也相去甚远。那段日子你陪在他身边，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有些时候你入睡之前他说忙完了就来休息，结果你醒来时天还没有大亮，他又早已叠好了被子继续投身备课。有几次下课铃声响了，你站在教室后门口等他，但等他蹲着耐心解答完了所有的问题，夕阳早就滑落到了山的另一边。

他的同学打趣说，张东升你是有强迫症吗？支教就当是穷游嘛，假期本来应该好好休息，你每天这么正儿八经的干嘛。

你听着他的声音在墙的那边不太清晰地响起，来都来了，我当然希望自己的努力多少能帮到他们啊。

在最后一天的时候大家拍合照，他搂着你的肩膀，两人看着同一个方向笑得很自然。他的眼睛里有光，不仅是和喜欢的女孩在一起的欣喜，更像是对整个世界的善意。

你点了一下删除键，指尖停顿一下，又犹豫着选择了取消。

你拿着手机漫无目的地翻了很久。

你看到备忘录。一年前的春天，你还住在大学宿舍里，其中一个室友在一天午休的时候突然猝死在床上。你们在下午上课之前叫她起床无人应答，才发现不久前还在一起嬉笑的姑娘就这么没了。

你和她关系很好。张东升赶来见你的时候，你蹲在墙角哭得说不出话，他上前去把你搂在怀里，任你在极端难过中锤他打他发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你听见他在你耳边轻声说——我陪你一起抄一份经书吧，郊区的寺庙据说很灵验。到时候她就能听见你心里的声音了，在另一个世界也会好好生活的。

“你不是不信这些吗？”你红着眼眶问他，他之前说过自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既然不认为万物有灵，又何必要做这些自欺欺人的事？

他用力握住你的手，看着你的眼睛认真说道：“爱从来不是身外之物，我相信心诚则灵。”

他带你一起去了寺庙。他取了线香，点燃了以后用手扇去明火才递给你。

你闭上双眼，心中默默祈祷了很多话。也许死亡和分离足以让人感到惶恐和退缩，但如果有他长久地陪在你身边，你觉得自己并不孤独。

你还想起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下午。

你前去他所在的大学蹭课，无奈门卫要查学生证。你围着学校转了半圈，发现后墙上的护栏缺了一块，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地攀了上去。等到落地的时候你脚下一滑没有站稳，登时脚踝一阵疼痛地摔倒在地上。

他正好在操场上跑圈，见你一个人狼狈不堪地蹲在跑道旁边，过去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后将你扶着背了起来，一路送你到最近的医院包扎伤口。你心里感动又带着点紧张，趴在他背后声音很小地问了一句：“你人怎么这么好呀？”

你听见他轻声笑了笑，反问你道：“小姑娘，如果我把你一个人丢在操场上不管不问，那你该怎么办呢？”

那时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梢，被阴影过滤着落在他雪白的衬衫上。他把你往上托了一下，你嗅到他头发上有好闻的皂角气味，突然之间觉得脸上有些发烧，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也有些不自然地柔软起来。

等一等——本来是因为知晓他内心的黑暗所以想要离开，可是为什么你能想起来的一切，他都是温暖的明亮的，洁白的衬衫上有阳光的气息，好看的眼睛里是安静的笑意。

你是至情至性的人，性格里有咋咋唬唬的一面。你遇到的不愉快总能在短时间内被诉诸于口。坦率来说，你和闺蜜也讲过班花的坏话；在课堂上因为标新立异被教授斥责后，还站在宿舍的床上呐喊要把学校夷平；工作以后你也遇到了很多委屈和不公，心里难免对很多人有诸多的不满。

如果真要把这些话都刻在石头上烙在心里，那你岂不是成了必须被锁起来的混世魔王？可是，你左不过是通过这些大放厥词的宣泄让情绪得到疏导，从而继续保持着对生活的期待和耐心。

所以说，即使他心底曾经怀有仇恨，那又能证明什么严重的问题呢？他遇到了让他重新爱上世界的你，依旧选择做一个温柔的好人。

掌心一阵酸麻，陌生的号码在手机屏幕上不断震动，你接起电话。

“喂，您听得见吗？”那边的声音焦灼地喊道，“喂？喂？！”

你机械地握着耳边的手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屋外换了一双鞋子，雨顺着屋檐连成一张巨大的水幕，你却连伞和外套都来不及拿，直接冲进白茫茫一片的街巷。

从火车站到市内的公路能见度很低，一辆超载的货车轮胎打滑失控，瞬间冲上了其他车道连撞数车，现场远远望去只能看见一地鲜血和变形的车身。

按照他的性格，他并不会选择在恶劣的天气出行，但是电话那边的声音告诉你，他就是在不久前走进了大雨里，乘坐了一辆被卷入事故的出租车。

这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张东升我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你心里塞不下其他的想法，只顾着往前狂奔，好像赶得再快一点就能追过时间，就能弥补那些被撕碎的未来。

你撞开医院的门冲进去，候诊大厅里坐满了陪同病患的家属，表达关切的模样有人焦急有人柔缓，模糊的视线让你觉得他们都像极了他。

你继续往前走直到双腿发软，走到沾满血的白大褂面前，他们对你微微欠了欠身，神色里有悲伤的歉意。你看见他们在说话，可是耳鸣尖啸着响彻云霄，你什么也听不到。

“张东升你不要吓唬我，你知道我胆小……”

他安静地躺在担架上，你嗅到消毒水刺鼻的气味，还有他身上的雨水血水泥泞混合的味道。白布敞开了一角，你看到他的手腕上的手表，表盘的玻璃碎了大半，指针停在了片刻之前。

“你不是说要来监督我好好吃饭吗？我一直都没做到，你跟我发脾气也没关系，你看看我啊。”

你握了一下他的手，掌心好像还有细微的温度。雨水沾在皮肤上，晕开一大片猩红。你俯下身子让他的手贴在你脸上，这个动作是你熟悉的，如果是在你们共同的家里，在沙发上在餐桌前，那该有多好。

“你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了对不对？所以你才会这么着急赶过来想跟我说明白对不对？我走的时候你是不是很失望很难过，可是……你什么也没说。”

“都是我不好……我真的很喜欢你，你醒过来好不好？你醒过来，我跟你回家好不好？”

“我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喜欢我的人……所以你别走好吗，你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张东升你听见没有？！”

低声的呢喃不知是什么时候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你握着他的手跪在医院的走道里，心痛到你想用手把它从胸膛里抓出来。

张东升比较崇尚极简，房间里的东西不多，收拾起来并不困难。

柜子里的日记本不知何时被他拿出来放到了桌上，黑色的封皮擦得一尘不染。后面的书写内容可能是由于主人忙于崭新的生活，变得愈来愈稀少。

那一篇充满戾气的文章旁边被画上一张简笔画笑脸，新的钢笔字迹工工整整地批注道：

后来我遇见了你，于是放下了一切怨恨。

然而生死两隔，你再也寻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