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涌

挣扎在时间洪流里的人，不停地哭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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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说就好了，何必……”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米瑞斯再次沉默。他明白这个人和他遇见的任何人都不同。怀亚特身上有一种倔强的幼稚。

“刚刚那是什么地方？”

怀亚特斜睨了他一眼： “想死？”

“我只是问那是什么地方。”

“所谓的‘圣殿’，”怀亚特语气云淡风轻，“现在是要你死的地方。”

米瑞斯感到一阵心累： “前辈……”

“哦不对，我也挺想让你死的——只不过碰巧又有点不想让你死而已。”

米瑞斯不再回话。他转过身，看向不远处那座孤立的建筑。

“前辈，这里除了您，还有别人吗？”

“鬼都没有一个。”怀亚特“哼”了一声，神色却是一片冷峻，他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有什么东西控制你进去？”

“我认为可能。”

这回沉默的是怀亚特了，他看向圣殿。圣殿似乎还像原来那样。很久以前里面有读不完的书，上不完的课，一群老古董苦口婆心地讲着“责任与使命”，少女认真地点头，男孩不屑地冷哼，那位极美的殿下，偏过头掩面偷笑。浪漫的画师第n次描绘自己的妻子，他的黑猫高冷地舔着爪子，他温柔的妻子，那位兽语师，在一旁微笑着，抚摸着同样温柔的白猫。在远离众人的地方，有时会令人惊喜地站着一位白天沉默不语晚上无影无踪的男人，他的刘海始终遮着他的左眼。

宁静的春天，只露出一只眼睛的男人再也不见；疯狂的夏天，圣殿里少了温柔的兽语师；僵化的秋天，圣地的缔造者一去不复返；最后的冬天，崩溃的时间里，只有最不该活下来的人活了下来。

怀亚特还记得逝者的名字，但再对不上他们的模样。

［真没用啊。］他自嘲，却笑不出来。

“前辈，前辈？”

少年清亮的声音把怀亚特从回忆里拽了出来：“……啊？叫什么？”

“看您在发呆，是想到什么了吗？”

“想到了你的一百种死法。”怀亚特毫不客气地回答。

“……”米瑞斯还从没有这么无语过。

“说你一句还不乐意了？”怀亚特一把揽过米瑞斯的肩膀，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少年骤然僵硬的反应，“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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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远，建筑渐渐多起来。这些建筑都保存完好，统一的浅色墙壁、深色屋顶，最与众不同的是每家每户门前都有一个沙漏——只是都流完了。

“这里阿米兰人的居住地。如果真的还有人，只可能在这里。”

米瑞斯跟着怀亚特，走进了这片寂静的村庄。

|——“我想去踢球！”

——“吃过饭吃过饭！”|

米瑞斯停住了，转头看向一旁的小院。院门处有一颗球。

“前辈，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怀亚特转过身，抱臂在胸：“什么都没听见。你也不至于幻听吧？”

“我——”

|——“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用不用给你留饭？”

——“别留了，我今天回不来。最近这时间问题可是大问题。”

——“你天天不回来就能解决问题？干脆就别回来了！”

——“哎呀！我是真回不来！”|

“你什么？”见米瑞斯只回了一个字就顿住，怀亚特感觉有点不对了，开始四下张望。

——确实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但米瑞斯却皱起眉，慢慢捂住了头。

|——“哥哥哥哥快来追我啊！”

——“可别让我追上你！”|

|——“你是不是玩沙漏了？！说！”

——“我只是一不小心撞上……啊！呜——别打我……”|

|——“这时间快没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别那么担心。卡洛琳很快就到年龄了。”

——“从前那些个公主年龄不都提前了吗，她怎么还不提前？！”

——“她不是还没成年嘛！别慌别慌啊，快了。”|

“米瑞斯？米瑞斯！”怀亚特按住明显不对劲的少年的肩膀，“你怎么了？！回答我啊！”

“卡洛琳，卡洛琳……”少年面色苍白地吐出这个名字，恍若呓语。

怀亚特猛然一震，整个人开始发抖。

|——“不能等了！很多人动都动不了了！明天，明天，明天必须举行仪式！”|

|——“我好痛……妈妈，我好痛……我想活着……”

——“明天，明天就有时间了！孩子，再撑一会儿……”|

“走，米瑞斯，走，我们走！”

怀亚特克制住波涛汹涌的思绪，强行背起神思不属的少年跑出村庄。

|——“时间！阿米兰的时间……消失了！”|

这句话再次炸响时，米瑞斯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声音的主人。

［怀亚特……］

这也是米瑞斯最后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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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过来的时候，米瑞斯发现自己正靠在一棵树下，入目，就是怀亚特的背影。

“我……怎么了？”米瑞斯揉了揉额角，站了起来。

“你的魂魄不完整。”

米瑞斯感觉他有些怪怪的，但还是实话实说：“是。”

“你现在就像是一个容器，外面的魂魄都争着抢着要进你魂魄的那个窟窿里，好让自己活过来。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啊，小子，我就服气你，发现自己有事，难道不会跑吗？”

诚然，米瑞斯是一个经常受伤而且受伤以后还要经常听唠叨的人，但可从来都没有哪一个人会这么——直白，所以他怔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行了，懒得听你解释，把手伸出来给我。”

米瑞斯乖乖伸出了右手，念叨着自己没事。怀亚特搭上他的手腕，感受他魂魄的情况，却发现一个黑色的东西一掠而过。

怀亚特皱起了眉头，再去仔细感受。可是又什么都没有了，一切正常，好像刚刚只是个错觉。

“怎么了？”见他神色阴沉，米瑞斯问道。

“没什么。”怀亚特收回了手。

［或许真的只是错觉。］

“所以我刚刚看到的，都是那些人的记忆？”

“没错。还有，”怀亚特顿了顿，直视米瑞斯，“你刚刚说到‘卡洛琳’，你还记得吗？”

“有印象。”

“那是我姐姐，”怀亚特转过身，眸光黯淡下来，“和你一样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