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6

从别院出来后，郭旭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早就猜到那朱妍绝非是普通人，却不曾想到竟是当朝公主。起先，虽也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些她对自己的态度，但却不愿多想。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坦言相告，倒让郭旭有些进退两难了。

郭旭一边暗自思忖，一边徒步走在京师的大街上。刚才，皇帝想让他乘轿而去，郭旭拒绝了。哎，还是自己走着舒坦啊。

郭旭送了耸肩，自言自语道。

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影——是那日赠箫给他的小贩！他以极快的身形闪入了一条巷子中。郭旭一时兴起，尾随其后，在一个小院外停下了脚步。

“门外的朋友，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正待郭旭犹豫间，一个依旧不带多少温度的声音从院里飞了出来。

“既是如此，那郭某就叨扰了。”闻言，郭旭便索性推开了虚掩着的小门走了进去，看到一袭青衫的小贩，便笑道：“原来仁兄你居于此处啊，倒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郭大少你实在是过奖了，在下不过是个卖箫的寒士，住不起琉璃金顶的高阁，当然就只能偏于这京中一隅了。”对方一边低头擦拭着手中的一支褐色的萧，一边淡淡地说道，从郭旭进来，他一直没有抬起头。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身居帝京者，又有几个能有你这样的雅致呢。”郭旭一边打量着这不大的院落，一边笑着走向他，问道：“郭某还想请教仁兄高姓。”

这是郭旭第二次询问对方的姓名，这次，对方沉默了。

“并非是郭某想强迫于你，实在是想交你这个朋友。”郭旭又道，而语气之中更是透着显而易见的诚意。

柳寒烟悠然地静立于树下，身旁的石桌上摆着一壶香茗。

就在郭旭以为他会再开口的时候，听到三个字落在了自己的耳畔——柳寒烟，带着初春的几分料峭寒意。

此时的院子里除了种有兰花外，还有一些其他不知名的花。时值春季，常有微风动帘，空气里浮动着浅淡却怡人的香气。

“嗯，好名字。”郭旭品味了一下赞叹道，又扬眉看向他，问道：“怎么，柳兄都不请我喝杯茶？”

柳寒烟温声抬起头，正碰上郭旭含笑的目光，只觉得他的笑容莫名地消去了初春的暮光之下的萧瑟与清寒，透着融融的暖意。

“噢。恕在下失礼了。郭大少，请坐。”柳寒烟定定地看了一瞬，收回目光，左手取杯，右手执壶，而口中的话语依旧不带温度。

滚烫的水轻轻地注入了茶杯中，香气入鼻。有水汽袅袅，氤氲着。这样的潮润与温暖似乎在不经意间中和着柳寒烟周身散发出的清寒。

“嗯，好茶。”郭旭随手拿起茶盅，轻抿了一口赞道，又笑道：“只是给我这样的草莽之人喝了，着实有些可惜了。”

“你？”闻言，柳寒烟抬眸，其目光在郭旭身上略作停留，道：“像你这样的人又如何会是草莽之辈。”

“噢？我走镖，不就是个跑江湖混饭吃的吗，呵呵。柳兄你高看我了。”郭旭笑着捋了捋发梢，摩挲着手中的茶盅：“倒是柳兄你自个儿，不是我看低你的行当，只是当个寻常小贩岂不太委屈你了？”

“混迹于世都不过为了找口饭吃，何来的委屈一说。我柳寒烟也不过就是个寻常人。”柳寒烟依旧淡淡道。

转眼，夕阳西斜。

“时候也不早了。柳兄，今日是郭某叨扰了。就此告辞。你若愿意来长风镖局喝口茶，我郭旭无任欢迎。”郭旭站起身，掸了掸衣袍。

“既是如此，就请自便吧。”柳寒烟亦起身，却不是送客，而是回了他的竹屋。

听到背后的人离开的脚步声，在郭旭看不到的地方，柳寒烟的嘴角暗暗勾起了一个浅淡的弧度。

他也算是个怪人了——出了他的院门，郭旭暗自摇摇头——从柳寒烟的话里，听不出温度；从柳寒烟的眼里，也看不到波澜。

柳寒烟此人深得好似一潭静水。

每次看到他，甚至是想到他，郭旭的心里都会有种异样的感觉——单看他敏捷的身形，就知他是身怀武功之人。说连自己这样的武功都能被他隔着院门听到动静，由此可窥知他的功夫至少不在自己之下。

他绝不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卖箫人。

此人，究竟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