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倚天16

那一日，对于光明顶来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日：对于所有在场之人而言，是难以忘却的一日；对于整个明教而言，更是当被载册的一日。

那一日，化名为曾阿牛的年轻的张无忌于各派豪杰的面前救明教于水火，单以一人之能扛起了六大派的连番车轮战，力挫群雄，最终帮明教赢得了生机。

自光明顶上的那一战以后，什么『自古英雄出少年』亦或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等都为江湖中人所津津乐道，甚至成为了街头巷尾多少茶楼酒肆中说书人口中精彩纷呈的话本故事。

而对于夏凉来说，光明顶上张无忌的那一战固然动人神魄、令人向往，但却似乎尚不及那日重伤之下的他带领在场所有明教教众一同高呼经文来得刻骨铭心。

彼时，鹰王也已经倒下了，而杨逍自己亦是重伤难支。左右环顾四下，他的身后是同样身受重伤无法对敌的韦一笑、五散人，他的身前是久经苦战、被迫退入了大殿之中的早已疲惫不堪的明教弟子们。

如今，堂堂明教，杨逍的眼前和身后竟皆已无人可出！

曾经威震武林的明教，曾经恣意江湖的光明左使竟也会有山穷水尽的一天。侧首之际，本是作为旁观者的夏凉真切地看到了他潜划于眼底的些许黯然和自嘲。

或许不知从何时起，她早已不再是听书人。

场上少林派空智大师发令道：“华山派和崆峒派各位，请将场上的魔教余孽一概诛灭了。武当派从西往东搜索，峨嵋派从东往西搜索，别让魔教有一人漏网。昆仑派预备火种，焚烧魔教巢穴。少林子弟各取法器，诵念往生经文，为六派殉难的英雄、魔教今日身死的教众超度，化除冤孽。”

闻听此言，杨逍的面上似仍旧如常，只是他的手紧紧握住了身前的长剑。只是，他那双可断利刃的手上下反复摩挲着剑柄的手终究还是泄露了他那时的无助与无奈。

夏凉知道，他并不是恐惧自己的灰飞烟灭。身为江湖中人，或许从他真正踏入明教，成为前任教主的光明左使时起，便做好了为圣火殒身的思想准备。

只是，他会有不甘吧——纵是已经仔细筹谋了这么久，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到头来却还是换不回明教的安存永固，甚至没有能够获得喘息之机。

他其实并不想当什么明教的教主，只愿圣火长明，却连这样的心愿也无法达成。

那时，他微微低下头，她仿佛看到了他垂眸的那一瞬间里眼中闪过的一点晶莹，却仿佛琉璃忽然碎入了她的心里，刺得生疼。是的，无论她是否知晓事件的最终走向，她不惧生死，却被他的眼泪刺得生疼。

而待他再度扬首时，她却只在他苍白的面上看到大限将至时的沉静与平和，在他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以身殉教时的从容和坦然。

随后他以手握拳，抵于胸口处，开始诵经——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万事为民，不图私我。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在他的带领之下，一时之间，想必都整个大殿中回响着明教的经文吧。无论是作为雁儿还是夏凉，这都已不是她第一次看他诵念这段了，却是最为郑重庄严的一次。

不仅是夏凉一时间沉浸在了这样的氛围中，就连在场的那些六大派的弟子们，也有不少面上露出了疑惑恍惚甚至惶然震惊之色。

是啊，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在危难之际——不惧生死，却慕光明；不贪己命，却悯众人。世人多持执念妄见，如此大勇大仁的襟怀气度，匹夫、蝼蚁何参？

那一刻，夏凉静静地跪在他的身侧，像一个普通的明教教众一般，她的双目静静地扫视着大殿中的每一个门派，每一张脸孔，竟觉得自己似乎也陡然间生出了睥睨的意态。

或许是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而这个人便是张无忌。那日张无忌在光明顶上的再度出现给岌岌可危的明教瞬间带来了转机。

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与明教两位护教法王的亲密关系，与他的早年之谊，以及与明教前教主的意外机缘，让其在那一日注定成为了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少年英雄。

是的，张无忌赢了，在天下人的面前一战成名。

对于张无忌的出现和所为，夏凉尽管早已知晓这样的结局，却依旧心存感激。不为天下，也不为明教，只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