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2)

陶醉如游魂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心中悲恸，不知怎么回去面对素秋。她什么都不知道啊。她只知道自己的夫君终于全身心地接纳了她，她此刻也许正开心着，憧憬着未来。可是，他们没有未来的啊。

陶醉握着拳头，指尖深深扎进掌心，渗出血来。

这时，安幼舆远远走来，他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花姑子，陶醉这些人。他手提着新买的宣纸，朝家里走去，与陶醉擦肩而过。

陶醉盯着安幼舆的背影，想到什么，往前方看去，果然，他看到花姑子远远跟在安幼舆身后，眼中全是落寞与悲伤。

陶醉走过去，喊了花姑子。二人找了一个酒楼，要了个包间。并没有点什么菜，只是点了许多酒。

花姑子打开一壶酒，也不要杯子，直接举起酒壶猛灌起来。

陶醉知她伤心难过也并未制止。自己也是满腹心事与痛苦，他掏出自己的玉酒壶，抬头痛饮。

花姑子停下动作，抹了把下巴，终于问道：“陶哥哥，你怎么也看起来魂不守舍的样子？”

陶醉心中一痛，跟花姑子道出缘由。

花姑子呆了：“都是我不好，这一切，都是由我引起的！我该死！”她抽了自己一巴掌。

陶醉摆了摆手，道：“不，是我，是我没有控制住自己…都是我…”语气中满是痛苦。

花姑子道：“你不过是中了那蛇妖的毒计…”，顿了顿道：“那…你准备告诉素秋姐姐吗？”

陶醉喝了口酒，低头道：“我…我不知道…”

花姑子知道怎样安慰也是无济于事，便劝道：“陶哥哥，你还是尽早跟素秋姐姐坦白为妙。让她有些心理准备…或许，你们可以想想其他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如果有办法，我会成婚前就跟她说什么劳什子有名无实吗！”陶醉趴在桌上，脸枕在手臂上，眼眶泛红。

花姑子见一向潇洒不羁的陶哥哥也为了情爱痛苦至此，叹了口气：“人，妖相恋的苦果，你我算是尝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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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醉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地回到竹林。素秋已经将家里收拾得整洁如初。她准备了清粥小菜，满心欢喜地等待陶醉归来。

“吱呀”一声，竹门应声而开。素秋见陶醉站立不稳的样子，忙上去扶他，嘴里轻声说道：“陶醉，你伤才好，怎么喝这么多酒？来，快坐下”。

陶醉一把拉过素秋，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紧紧抱住她的身子。

素秋只当是陶醉还在为昨晚的事情自责，她拍着陶醉的后背说道：“陶…陶醉，我…我不能呼吸了，太紧了！”

陶醉只得稍稍放开她，没有开口，看着素秋的眼睛，泫然欲泣。

素秋发觉陶醉绝不是自责这样简单，她担忧地问：“陶醉，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陶醉张了张口，终于说道：“素秋，对不起，我骗了你…”

“骗我？你哪里骗我了？”素秋不解问。

陶醉：“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身世？”

素秋抱了抱陶醉，道：“我记得，你说你爹在你很小的时候，抛弃了你和你娘亲，你娘含恨而终。”

陶醉把素秋复又抱着，不敢看她眼睛，道：“是。我骗了你。其实…含恨而终的不仅是我娘…”素秋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还…还有谁…？”

陶醉深吸一口气：“还有我。熊雄和他的新夫人，用一碗毒药，毒杀了我和我娘！我的尸骨被丢弃在竹林，我的魂魄附在翠竹之上，我…我其实只是只竹妖！”

素秋又惊又痛，可是她只是呆了一瞬，她更紧地回抱住陶醉，道：“原来这就是你的顾虑？我懂了，我终于懂了一切，懂了你为什么一开始会拒绝我，懂了你为什么回避我的爱！陶醉，我一点儿都不介意你是人是妖，我只知道，我深爱你！爱的是你陶醉！不是你的身份！”

陶醉听得她的话，只觉此时就算立刻死去也无怨无悔了，他一个竹妖，何德何能，能得到素秋如此毫无保留，毫无杂质的真爱？！

可是他又更深地痛苦起来：“不，素秋，你不懂！人和妖是不能结合的！你我若一直相敬如宾，尚且能相守，可是，昨晚我们……”

素秋终于听明白了，她试探着问：“陶醉，如果我们圆房，会…会怎样？”

陶醉将脸埋进素秋肩颈间，泪水划过脸颊，掉在素秋脖子上，凉得素秋发起抖来。“人与妖结合，妖会吸取人的阳气，那人便会…”他说不下去了。

素秋木然道：“人…会死，对不对？”

陶醉没有回答。素秋又问：“陶醉，我还有多少时间？”

陶醉声音颤抖：“还有…一年…不过！素秋！我会想办法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

素秋与陶醉分开些，让她可以看着他的脸，她微笑着，手指抚在陶醉脸庞，描绘他的模样，她要永远记住他的样子：“幸好，还有一年时间。你吓坏我了。我差点以为我明天就要死了。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我还没看够你…你长的这么好看…”说着，泪水溢出眼眶。她真的不怕死，她只是，真的真的好舍不得陶醉。

陶醉心痛欲死了：“都怪我！都怪我！素秋…你别离开我！我求你…我求你！”

素秋轻笑道：“陶醉，你不要再自责了。我一点儿都不怪你，真的！”

素秋不想陶醉再自责下去，她双手捧着陶醉的脸，主动吻上他的唇，她轻吻他的上唇，又回到他的下唇辗转，流连。陶醉的眼泪流出，流到唇边，素秋吻住那滴泪，终于自婚后，第一次品尝到，什么是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