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5日.龙清鸢七岁.英国伦敦。
吉赛尔.赫尔南多,国际维和部队少尉。
精致干练,杀伐果敢。
为此,国际刑警雷萨德.霍克巴,十分欣赏她。
不过,雷萨德警官,对于一事,非常不理解。
这位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年轻少尉,成功女性——
喜欢养猫。
还是一窝,好撒娇的布偶猫。
雷萨德曾经去过一次她家。
亲眼看到了“惨状”。
两只白毛球叫着闹着死命往吉赛尔身上蹭,而某个被尽力讨好的主人依旧是面无表情,却也没有打他们下去。
太……违和了好吗。
那两只小猫,一雄一雌,是同一窝里出来的。
它们的母亲,也只下过一窝崽。
那只雌猫,名叫“Aurora”。
那只雄猫,名叫“Uriel”。
这两个名字,自然都是吉赛尔取的。
她说不清楚为什么。
只是每当唤起这两个名字时,都有一股奇异的熟悉感,很温暖,很醉人。
好像在忆不起的遥远时空,有着曙光女神和乌列天使,曾经与她朝夕相守相伴。
斯人已去,往事惝恍。劈开她的心,抽取她的血,曾经记录你们触感温柔的皮囊置换,记忆之海被竭泽抽涸。唯有爱恨印在骨骼里,不敢忘怀。
那两只小猫,整日如影随形,如胶似漆。一窝生的小猫都很相像,但这两只猫,有一个很明显的区别。
那只雌猫,是正统布偶猫的碧蓝眼睛。
那只雄猫,却有一对如夜色般的黑瞳。
她翻遍了找来配种那只雄猫的祖宗十八代,还把他们的母亲带去查,却都是最纯正的血统。
于是她放弃了。这可不是吉赛尔惯常的行事作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最喜欢的事,依旧是在阳光正好的下午,手捧一本公众场合拿不出手的狗血言情小说,端一杯不知为何兴趣浓厚的梨花白,坐在花园廊前,头顶繁花似锦,望着两只小猫在院内嬉戏缠绵。
望着望着,就不自主地微一展颜,满足了。
那两只小猫,好像是圆满了遥远时空里,一个毕生所憾。
岁月静好。在枪林弹雨之外,最平静和乐的似水流年,定是与你们共度。
那是她忆海缺憾的空漏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她依旧是个浪漫纯真的小女孩时,许下的最衷心庄重的诺。
雷萨德那一天,看到吉赛尔任由两只小猫成为大腿挂件。
她径直无视,步履平稳地走上前,摸了摸一只壮年白猫的脑袋。
那只猫,趴在门前的鞋凳上,一双明澈的蓝眸,安详地凝望着旁人未见过已忘怀的远方。
这只猫的名字,叫做“星璇”。
吉赛尔不知道它为什么有一个中国名字。
也不知道它是何时来到她身边。
自从她生下那两只小崽,就一直趴在那只小凳上,望向远方。
事实上,以前它就极少动。
它不讨喜,不粘人。
很多人都不理解,吉赛尔为什么要养它。
吉赛尔也不清楚为什么。
可是她有一种奇异的直觉,每当她同这只猫对视,那双明亮的似曾相识的澄澈眼眸,都能直击她心底那团她自己也无法深入的迷惘雾霭,那对眼睛,慈怀悲悯。
她觉得它懂她。它就像一个早已忘怀的老友,沉默地已另一种形态方式陪伴在她身边,它不邀宠谄媚,因为它不是宠物。它了解她的过去,是一息尚存的故人。
有人很好奇地问她:
“它每天如此沉默地趴着,是在干什么?”
她总是毫不迟疑地回答:
“在等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知道。
只是每日她俯下身与它对视,都能感到,那是一双守望者的眼睛。
她自己的眼睛。
她能够感觉到,在这红尘滚滚,浮华尘世中,她们在等同样的人。
不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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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猫如果按年岁,早就该死了。
但是它依旧沉默着,熬过了一个个炎夏寒冬。
它脖颈上,拴着一条链子。
那是一条很奇怪的链子,怎么也取不下来。
那条链子很窄,同它脖颈紧贴着,严丝合缝,仿若量身打造。
它主干的链条之下,坠着一排紧挨着的小铃铛。
早年它还在动的时候,每走起来,链子都会发声。
叮当。叮当。
很诡异,很空灵。她母亲奥利维亚.赫尔南多将军说:怪瘆人的。
后来它不动了。她伸手挑着那铃铛,各种方位手法地摇,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觉得怅然若失。
文章开头的那个日期,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吉赛尔撑着伞回到家,走进空无一人的房舍。
今天屋里很静,没有那两只小猫的笑闹。
她抬头,看见了星璇。
依旧是很安静地趴在凳子上,然而,吉赛尔看得清楚,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不在了。
那双澄澈若晴空的眸子里,不是安谧,是死寂。
她走上前,抱起了猫儿。
叮叮当——什么东西掉了满地。
那条拴在猫儿脖颈,拴住猫儿性命的链子,碎了。
碎成了小片,掉在地上,摔成了粉,隐没了。
怀中猫儿的躯体,冷的,硬的,僵的。
吉赛尔没有哭。
这只猫儿,在它生命的最后一刻里,依旧在企盼,在守望。
吉赛尔明白了。
这也将是她的结局。
在无尽的希冀里,悄无声息地凋零。
他们是被不归人遗忘的布景,终于都等不到不归人。
人生庸碌,短暂须弥。
然而——她还将等下去。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生死如一。
。
。
。
。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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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7.黑曜.吉赛尔.雪中。
他冷漠地,机械地,念出了龙曜生前的临别言语,然后走了。
头也不回。
他将奔赴那个人毕生臻爱的公主身边,以余生,把她推向她深痛恶绝的锦绣前程。
吉赛尔轻轻笑起来。
笑地凄厉,笑地怅然。
在极速记忆被封印的空虚感中,疯狂而凄怆地笑。
他和她,是多么像。
他们都是如此独断,专职,都想穷尽尽毕生之力,以灵魂献祭,把对方推向繁花似锦。
最终他赢了。她输了。
他死了。她生了。
这空间这世界是他们的舞台,他们的角逐。
那么。
谁能告诉我。
谁能告诉我。
我吉赛尔.赫尔南多,
算什么?
算什么!
。
。
。
。
终,陌路。
猫神大人,你哭了么?
帮帮他们吧。